若非亲眼所见,莫瑰绝不相信世间还有这等奇事。
虽然满身是伤,却无一处在要害――裴垣知晓以他的身份南宫甫肯定不会直接干脆利落地杀了他,于是一面试探着南宫甫的招数,一面以此令南宫甫放松警惕。逐渐引南宫甫不断使用最简单的招式,然后预料中地躲过,只留浅浅的一道伤口。
南宫甫处处掣肘,招招被预见,又只能伤到点皮毛,耐心一点点被消耗殆尽。
莫瑰想起与他对战的那次,只觉似曾相识,心道这是裴垣的最拿手的:攻心为上,以弱胜强。
莫瑰嘲讽一笑:他甚至不惜利用了自己的美色,竟真的令南宫甫这般风流成性的男人本能地有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
南宫甫渐渐也意识到不对,但又不知道怎样打破这样的局面,因为他意识到的时候裴垣似是已然对他的剑法知晓了大半,他能施展的空间已经极小。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南宫甫不可思议地看着飞速刺向自己的剑刃,想挡已来不及。
“哐当”一声,另外一把剑横亘在了二人中间,及时地制止了他。
裴垣望向用剑指向他的莫瑰,眼神如泉水般纯净无辜。
所有护卫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一直占上风的南宫甫差点儿变成剑下亡魂,若莫瑰晚出手一秒,后果不堪设想。
莫瑰瞪着裴垣,气得连手腕都在微微颤抖:“他点到为止,你却招招致命,算什么比试?”
剑尖在裴垣若白玉般温润光洁的脖颈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裴垣微微蹙眉,开口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吗?”莫瑰想起柜中一事,腿间尚有湿润,小穴也被他操弄得尚在酸涩,愈发引得她怒火中烧,他不是一直这样趁人之危的吗?
南宫甫握住莫瑰的手腕,大度地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孤败了。贺图加,带他去见御医。”
“不必了。”裴垣丢下剑,捂着伤口,虚弱无力地走出客栈,脚步摇摇晃晃,留下一道道血迹。
莫瑰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心道:居然又在装可怜,他自己的医术不比御医高超得多?
“阿瑰,此人……确是刁滑奸诈。”南宫甫低声道。
莫瑰心中一沉,明了南宫甫是此刻才彻底信了她边疆一战确非刻意战败。
“你受委屈了。”南宫甫将她抱在怀里。
……
莫瑰量了尺寸,又心不在焉地挑了一些饰物,回到居处时已是皎月初上。
她疲倦地将饰物收拾整齐,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做工精致的白色狐裘,边缘是黯金绣纹,手腕一僵,便将狐裘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莫瑰这般想着,又想起白天时他的话,一时心中五味参杂,电光火石间,她突然隐约记起裴垣离开时身上的血液呈暗黑色――那剑是淬毒的,而她当时因为过于紧张南宫甫的安危,并未想到这些。
莫瑰只觉心脏提起又落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担心那个人了,却仍旧感到不安――
何况,他自己对毒理的研究比对医理还要广博,又何须他人怀忧?
可……若在这异国他乡无人帮助,他中毒过重无法自行解毒呢?
莫瑰躺着,又辗转反侧,想起他那句“想被姐姐抱在怀里保护”时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翻身起床推门而出。
莫瑰沿着他离开客栈的方向,顺着回钊国最近的路一路寻找。
时至午夜,天寒地冻,清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打更的经过。
她一路走到江边,平静的江水倒映着一轮孤月,宁静祥和。
她吁出口气,只道自己多虑了,刚欲转身便见到江上飘着的小船上露出一抹白色的衣袂。
她脚步一顿,思忖片刻,然后施展轻功登上了船。
船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船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
“裴垣?”莫瑰轻唤着,走进船内,赫然看到裴垣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血污似已凝固。
“裴垣!”莫瑰急步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两颊,“裴垣,你怎么样了?”
“姐姐……?”裴垣缓缓睁开眼睛,幽暗中如同微弱的星辰。
“你怎么不给自己解毒?”莫瑰只见他嘴唇发紫,似是中毒已深。
“姐姐同我回去吧…”裴垣拽住莫瑰衣袖,孩子似的央求道。
“这毒要怎么解?”莫瑰没理他,只是问道。
“姐姐都不要我了,我还解毒作甚?”裴垣赌气似的道。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一个字都不信。”莫瑰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愤声道,“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本不想管你,但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这样,所以,你告诉我吧…怎么解毒?”
“姐姐,那南宫甫也是想要我性命的。”裴垣认真道,“他只是装作手下留情,骗骗旁人罢了。”
“……嗯。”莫瑰无奈地应了一声。
“我赢得很公平。”裴垣再次认真道,又哼了一声,“若我也用毒,他们早就死了。”
莫瑰哑然。
“可是姐姐还是不肯跟我走……”裴垣虚弱地道,又摇了摇她的衣袖。
“够了,装小孩子真的好玩吗?”莫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拉下来,也认真道,“你不要再闹了,回去舒舒坦坦当你的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能有的。我喜欢南宫哥哥很多年了,嫁给他是我小时候的愿望,我现在很幸福,不会跟你回去的。”
裴垣的脸色似是更加苍白了一些,已经看不出丝毫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