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惟清自己当老板,这个自由度还是有的,不过今晚这一折腾,今天十点能不能准时开店门倒不一定,他摇摇头,“应该不会。”

“那就明天。”贺惊秋一锤定音:“明天十点,清单会准时送到你的书店,请勿必分毫不差地打到我的账户上。”

“好。”他刚一点头,司机就在这时到了。

“咕……”

肚子不合时宜得叫唤,夜间起了点风,四周静谧无声,这一声称得上相当突兀,且社死。

林惟清面色如常,他强自镇定,耳后却红了一片。

马路边的左侧摆了个冰粥的小摊,贺惊秋望了过去,司机打了电话,他没急着接。

林惟清只好对着路边的司机招手,“是这里。”

电话被司机挂断,林惟清跨下台阶打开车门,对于贺惊秋的眼神示意只剩无措:“不用,走吧。”

贺惊秋没上车,“如你所说,时间成本很有必要,现在取消车辆需要支付违约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别人确实管不着。”

他在生气,林惟清当然明白,他又一次自作多情,这一次却体面的回以微笑,“好,我明白。”

他坐进车内,贺惊秋随后也上了车,他向司机报完尾号,又说:“后排不用开空调,我们开窗就可以,谢谢!”

这点体贴被林惟清刻意忽视,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累是真的,更多的是他无法处理眼前的发生的状况。

以前贺惊秋生气,他尚且可以没皮没脸的贴上去,现在他却只能沉默以对,逃避是他目前最适用的办法,除此以外,别无选择。

贺惊秋的“原则”无人可破,他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

小学的孩子还在争执谁和谁最要好的阶段,他在同桌的磋磨下画了幅画送给她,前排的男生不乐意了,趁午休的时间撕了他的画。

他一气之下动了手,最后艰难胜出,前提是忽略他印了五指印的脸和被铅笔划破的手指。

贺惊秋和他不同校,司机顺路过来会先接贺惊秋,再接林惟清。

事后叫家长的环节林惟清并不害怕,父亲忙着各地开画展,母亲也忙着各地舞台剧的巡演,他的童年鲜有束缚,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各自忙工作的父母没空来找他麻烦。

也是在他八岁那一年,贺惊秋在林家充当了他“家长”的角色。

班主任对林惟清的家庭多少有些了解,他倔着不肯认错,贺惊秋就在旁边一直等,僵持间他忍不住了,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起。”

对面的男生洋洋得意,大抵是有父母撑腰,而贺惊秋一个十岁的小孩自然不足为惧。

贺惊秋面目冷静,说:“你还没说对不起。”

就真实情况而言,他要比林惟清惨烈很多,乳牙掉了两颗,脸也被抓伤了,他的对不起不像林惟清一样敷衍,却更像是有人撑腰后胜利的炫耀。

“不诚心,我没听到。”贺惊秋比林惟清想象中的更加咄咄逼人。

男生的母亲不乐意了,被一个孩子逼成这样更是前所未有,“哪来这么没教养的孩子,你们家父母是没教吗?我要告你们。”

她试图用声音气势来压制贺惊秋,贺惊秋却不慌不乱:“首先,我们很有教养,他先动手撕了林惟清的画,没教养的是你们,其次,我们的父母很好,轮不到你来做批判,最后,欢迎你去法院起诉,我们也一样,同样,校方也应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番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称得上相当的炸裂。

老师们秉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闹大了更是对自己和学校都没好处,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解。

男生的母亲还在哭诉,试图引起过往其他家长的同情,“我孩子的牙齿都被打断了,伤的这么重,还要被你们这样欺负。”

贺惊秋不留情面,“他在换牙,随便碰一下就会掉,林惟清不可能打的断,实事求是没欺负你们,按照你的逻辑,他还是画家的手,真伤了,你们赔不起。”

最后的最后,林惟清一脸懵的跟着贺惊秋回了家,等反应过来,他弯腰大笑不止,“他们肯定气死了。”

贺惊秋淡淡移了视线,“我不会替你隐瞒,真问起来,你最好还是主动告诉叔叔阿姨。”

“知道了。”林惟清一脸无所谓,却发自内心的夸奖道:“贺惊秋,你好厉害。”

出来的时候林惟清没在意,打斗中腿撞到了桌角,走路一瘸一拐的生疼,司机没送进院子里,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贺惊秋适时蹲下腰,林惟清也不客气,趴在他背上双手搂的很紧,“贺惊秋,你今天好厉害。”

贺惊秋:“你说过了。”

林惟清不高兴了,“夸你还不好。”

他一路抱怨:“我腿疼,手疼,脸也疼,他太胖了,压着我全身都疼。”

“嗯。”

林惟清没空计较贺惊秋的冷淡,“贺惊秋,你说我是画家的手。”

贺惊秋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林惟清很高兴,从小夸他天赋好的比比皆是,他唯独只在父亲那里碰过钉子,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认可都没有过。

他一向自傲,而贺惊秋的认同就如同久旱遇甘霖,那点久违的空缺都被补齐了一块。

“是,我的手最厉害。”林惟清说:“我给你画一幅画吧,贺惊秋。”

他早已过了轻易脆弱的年纪,这些年过的不好不差,但总体上日子也算过得去。

针头刺穿的手背轻微肿起,青了一片,碘酒抹上消了毒,又青又黄,在林惟清看来是很糟糕的配色。

太丑了!

他缩在车后座的角落没有出声,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对贺惊秋说出口的抱怨。

他没骗人,是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