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阵茫然中已经被塞进了一辆较小的马车里,车上空荡荡的,只有她。

“谢了。”姚寅在与雪白骏马上那名看似领军的男人道完谢后,便也弯身,迅速钻进了马车。

没有再多耽搁,她只瞧见跨坐在马上的男子扫了她眼,那是个看起来和爹差不多年岁的男人,眼神很炙热。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二话不说,只打了个手势,整队人便训练有素地离开。

“怎么回事?”这跟姚荡想象中的逃亡完全不同,没有太多刀光剑影的厮杀,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复杂计谋,只是那么简单,四哥出现,领着全家……离开了?她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为了验证,还特地伸手用力掐了下身旁的姚寅,见他皱眉回眸瞪她,才相信这是真的,“你怎么会在这?”

这儿是边关,离琉阳最快也得一个多月的路程,他是怎么知道姚家被判充军的?

可这话在姚寅听来便成了另一种意思,她在期待一个人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给她希望,那个人是谁,他很清楚。他向来是个不擅长藏掩心思的人,为姚荡,已经藏了太多,想要他继续按捺不表,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倾身挨近她,隔着三寸的距离,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他蓦然顿住,像是不想咄咄相逼。但就在姚荡放松屏住的呼吸时,他无预警地伸出手扣住她细白的脖颈,将她拉近,逼迫她直视他的眼。须臾后,伴着一丝哼笑,他不答反问道,“难道我不该出现吗?还是说你想要见到的人不是我?”

“怎、怎么会……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也只有你还会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不仅影响着她呼吸心跳的频率,也让她的舌头打了结,一阵语无伦次的支吾后,她又一次端出了最擅长的装傻,嗤哼出几声干笑,试图找些话来冲淡气氛,“就是……我、我还以为你会身披霞光脚踏祥云登场……”

“你想太多了,霞光和祥云很忙。”

“……那至少也踩个风火轮呀。”

“我不觉得哪吒的造型会比我帅。”

“也可以嘴里叼朵牡丹……”

“姚荡。”他的耐心被消耗殆尽了,一声浅喝,成功截断了她那些与现实无关的幻想,在紧紧冷觑她许久后,姚寅深吸了口气,问道,“是不是觉得无论闯了多大的祸都不要紧,反正我会替你善后?”

“嗯嗯,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姚荡几乎可以肯定他在生气,可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姚家得救了,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还是同从前一样,她不懂四哥,只会一味讨好,说些自以为他爱听的话。

“我不会。”

“欸?”

“听好了。我冒那么大的险救姚家,只因为这是我与生俱来推卸不掉的责任;而救你……”是舍不得放不开丢不下,他硬生生吞下话尾,并不打算坦诚,给她愈发恃宠而骄的资本,“是别有所图。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别再给我装傻。从今天起,为我把他给忘了,最好是忘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img]dssyz_8.jpg[/img]为了生动形象..发张哪吒的图对比下...要你们再喊风火轮,轮死你们,哼...

第四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好消息撒,等了那么久,《争疯》终于上市啦~~~姐妹们要多多支持哈。

送上当当地址:

忘?谈何容易,尤其还是在知道了那么多事之后。

一个好端端的皇子,八岁就被送去敌国做质子,领受屈辱,毫无尊严的活。唯一可以依靠的爹娘,一个死了,一个告诉他“活得太累就别硬撑了”。换做是她,也许会养成比苏步钦更阴暗的个性。

他日若是有能耐,她兴许会毫不留情地要把仇人赶尽杀绝。

然而,苏步钦没有,他给他们生路,或者他的确不够磊落参了姚家,可也是他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了。

如果当日晚一步,先出手的人是太子,姚家还有死里逃生的可能吗?是,也许太子并不算坏得彻底,偏偏他是个为了自保在所不惜的人。如果姚家被诛九族,能换来长远安稳的太子之位,怕是他会毫不留情吧?

太子……这个人,也让姚荡后来猛然想起了魏宁所说的“供词”是怎么回事。

那日太子所说的证据,她慌忙之下带走了始终没有交还,一直放在书页里,具体是哪本书,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现在想来,苏步钦恐怕早就见过了,就像魏宁说的,他还是信了她……难怪他会说,那道免死金牌还承载了他的信任。

就是在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后,四哥却逼着她忘记这个人。

“我做不到,除非他死或者我死。”

这是她给姚寅的答案。

可想而知把他气得不轻,但如果想要继续维持住和四哥的关系,就必须要把无情无爱作为代价,她真的做不到。

那晚之后,四哥鲜少再同她讲话了,更准确地说,她几乎很难见到四哥,他忙着沿途打点,好确保姚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都万无一失。

赶路、修整、再赶路……这就成了他们不变的生活模式了,日复一日。

就在姚荡以为这种日子不会再有尽头时,姚家终于暂时有了落脚之地,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她不清楚这到底是哪,只能从来往路人的打扮上猜测是均国,是座比琉阳还热闹的大城。

他们落脚的这栋宅子很大,丝毫不比以前的逊色。

可让姚荡意想不到的是,她眼看着宅子的管事挨个替所有人安排好了房间,唯独轮到她的时候,管事的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许久,才问,“是姚荡姑娘吧?”

“嗯嗯。”她用力点头,卖起最擅长的乖巧。

“哦,您就先暂住在这间屋子吧,不好意思,有些简陋,时间太仓促还没来得及安排妥当,您就将就个两三天吧。”

“两三天?”姚荡皱起眉端,很快就捕捉到对方话里的重点。

“嗯,这栋宅子是拨给四爷住的,里头都是姚家的人,您若是在这儿久住恐怕多有不便。”

“……”她被这话惹得脸色一白,多希望自己能像从前一样厚着脸皮继续装傻,可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儿是四哥的宅子,是给姚家人住的,没有她的份……他当真是对她失望了吧,是没办法原谅她害得姚家倾家荡产吗?打算赶她走了吗?

姚荡回过神,费力地朝着那名管事挤出笑,目送着那人离开后,才失神落魄地推开房门。

可就在跨进屋子后,她以为能忍住的眼泪,还是失控了。

屋子里的摆设彻底让她的泪腺崩断。

书桌、妆台、衣柜、床、甚至是书架子上她买来的那些小艳本……全都和琉阳姚府里她住的那间屋子如出一辙。四哥是早就料到了姚家迟早会有这一天,所以未雨绸缪把这宅子准备好了吧?原先,这儿也有她的份,可现在他气她、恼她,不愿再一如既往地待她好了。

“哭什么?”就在她瘫坐在凳子眼泪绝提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姚寅久违的嗓音传了进来。

平板到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语调,让姚荡蓦然一震,在全身僵硬的状况下,她颇为艰难地伸手慌乱地把眼泪抹干,刻意佯装出若无其事的口吻,“没事。”

“是吗?”显然这种明显透着敷衍意味的说辞,很难让姚寅信服,他确定这女人在哭,还哭得很伤心,活像天塌了似的。可她若不想说,他也不愿问,“那我有事,有空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