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看着他肿红的脸,“嗯。”
纪真宜第二天就去画室了。
而且作息勤奋得有些出乎谢桥的意料,画室集训的高强度迫使一向懒散的纪真宜都不得不起早贪黑,每天谢桥醒来他已经走了,谢桥入睡他才回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打过照面了。
谢桥发现那晚自己说的不假,他确实还好,虽然仓皇之间说了喜欢又被拒绝,却也并没有多郁郁寡欢,照旧每天上课放学,做题看书,生活平静得好像没有纪真宜这个人也毫无关系。
他想或许自己喜欢上纪真宜是一种错觉,只是纪真宜太与众不同,他又过得太孤寡索然,新奇与性爱糅合让他误以为这就是喜欢了。
又或许,他确实是有些喜欢纪真宜的,却也没有喜欢到患得患失,更没有到非他不可,仅仅是某种稀薄的好感罢了。
不是什么盲目,狂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喜欢。
夜晚躁动得叫人辗转难眠,谢桥口干得厉害。
他出卧室去接水,外面客厅的电视还在放,声音调得很低,几个小人关在那个亮莹莹的盒子里飞上飞下地打架,祝琇莹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沉沉欲睡,她在等纪真宜回来。
他接完一杯水出来,绕过沙发时,玄关有了动静,门从外面被推开了,风尘仆仆的纪真宜和他撞个正着。
门外的风可能顺着门缝钻进来了,拂过谢桥瓷白精瘦的脖颈,在寂瑟的深夜莫名带来一股挥之不去的潮热。
谢桥不见他,都不曾发现自己其实是想念他的。
纪真宜一见他就笑了,“小桥什么时候剪头发了,要去竞选球草吗?哥哥给你投票好不好?”
是和之前别无二致的,那种裹挟着戏谑的亲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纪真宜更瘦了,细胳膊细腿,下巴尖尖,外套底下空荡荡的,瘦弱得像只长相秀气的小鸡崽,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他心里数一数,都快十七天没见过纪真宜了。
要不是这期间纪真宜跑他床上凑合过一晚,估计时间会更长。他那晚睡得沉沉,半梦半醒间,纪真宜窸窸窣窣钻进他被窝里,被子一卷把自己团成个小山包,闭着眼喃喃解释,“外面下雨,太冷了,小桥总裁再收留我一晚哈。”
换好鞋的纪真宜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来,谢桥这个发型很清爽,眉额开阔,深邃漂亮的五官优势愈发显著,英气勃发,清俊湛然,站在这比灯还耀眼。
纪真宜笑盈盈,伸手去探他额头,指腹略略擦过他秀挺的眉弓,“真帅。”
谢桥喉头攒动,肌肤燥热,微不可见地退了一步。
他看得出来纪真宜很累,连笑起来都不是平常那么没心没肺的灿烂,就只是费力地把嘴角提起来,让人知道他正在笑。
打盹的祝琇莹惊醒,连忙起身给纪真宜做夜宵。是面,汤底是早就做好的,下把面盛进去了就行,还贴心地问谢桥要不要也吃点。
纪真宜替他拍了板,把他强拽下来吃夜宵。
吃面的时候,祝琇莹一直琐碎地纪真宜,今天学的什么,老师教的好不好,同学里有没有特别出彩的,画室中午吃的什么?
纪真宜嗯嗯啊啊,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脸都快掉到汤里去了。
祝琇莹看他累得这样,又心疼又欣慰,“你们画室这个周末有自由假吧?要不你休息一天,正好小桥也放月假,你们出去玩放松一下?”又说,“我才跟你二叔打过电话,真宣吵着要你去看她呢,正好带上她玩一天,你说好不好?”
纪真宜没精打采地咬着筷尖,“这个周末?莫叔叔生日吧?”
祝琇莹一下羞赧起来,当着谢桥的面有些难堪,“你这孩子,看书的时候没见你多认真,这些东西你倒门清。”
确实。
谢桥生日那天,他和纪真宜已经很久没打过照面了,他以为纪真宜一定是不会记得的,可早上一睁眼就是那个贴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字条的杯子。
是个围了一圈粉色草莓图案的玻璃杯,以女孩子的眼光看或许可爱,但送给男生就有些娘气。唯一的亮点是杯底用马克笔画了他的Q版画像,是个脸颊肉乎乎的卡通小人,头上翘着呆毛,身后飘着小花,一笑眼睛都弯不见了。
他并不太喜欢,一是他早已换上了新杯子,二是他觉得纪真宜画的不是他他哪里这么傻乎乎!
纪真宜用筷子戳着下巴,眼皮已经困得粘上了,对他妈喃喃咕哝,“去吧去吧,晚上不用回来了。”
祝琇莹臊得一掌把他扇醒了。
纪真宜闭着眼,笑得乐不可支。
对面的谢桥有些恍惚,他在没见纪真宜的这些天里几乎笃定自己是不如何喜欢他的。可一见到他,满腔心意仿佛又都做不了主了,既欢喜又惴惴,眼珠都要往纪真宜那去。
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他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作者说:
十五章写不到点了,改成十六章
十五章
讨好我一下
纪真宜他奶奶并不喜欢自己一事无成的大儿子,连带着儿媳妇和大孙子都不疼爱。人心都是歪的,她理所当然地偏爱自己聪明懂事读了硕士的小儿子。
大儿子意外身死,房产在她名下,她毫不留情地将不讨她喜欢的媳妇孙子一并赶出门。她不留恋这个孙子,她盼着小儿子再给她生个聪明活泼的孙子。
奶奶不是好奶奶,二叔是个好二叔,纪真宜时常想,他奶奶那么刻薄的女人能生出个这么个儿子,真是纪家的造化,别说还有他爸这么个畜生“珠玉在前”,越显得他二叔难能可贵。
老太太顽固又爱财,一分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她最常对小儿子说的是,“你别惦记着妈的钱,妈死了以后都是你的。”
纪真宜他爸死的那年,他二叔正硕士毕业,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开始接济对自己从来善待的嫂子和侄子,甚至纪真宜最开始学画的钱都是他掏的。
他和自己硕士期间的校友结了婚,两人生了一个女儿,老太太一心要孙子,但夫妇两人一致决定他们只要这一个孩子,无论老太太怎么苦劝胡缠都不再生了。
因此,没用的大儿子和看不上眼的大儿媳生下的纪真宜就成了她眼里纪家最后一点血脉了,狗不理成了香饽饽。
不,何止香饽饽,简直金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