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找出根源解决问题,或是再用别的灵宝镇压都好,根本不需要在尘世灯上过多纠结。
所有的任务里,薛妤最不喜欢这种找东西的。
例如尘世灯,她先前听都没听过,只知道是一盏灯,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找起来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找得人心浮气躁,还格外费时间。
“这我就不知道了。”榴娘歉然一笑,道:“具体情况,女郎恐怕还要去问问当地的村民。”
和榴娘道过谢之后,薛妤回到三楼。
才一坐下,腰间挂着的玉符就燃烧起来,她拿过来一看,看见上面俨然写着“路承沢”三个字。
薛妤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薛妤。”玉符另一边,路承沢像是气得笑了一声:“你没必要这样吧?”
说的是薛妤透信给皇宫赤水的人将松珩救走的事。
“这样?”薛妤冷着声一字一句道:“告诉松珩,以后他在我眼前晃一次,我不客气一次。”
说完,她不耐烦听路承沢叽叽歪歪的大道理,伸手将玉符上燃烧的火压灭下去。
另一边,朝年办完薛妤交代完的事,急忙从二楼溜了上来。他年岁尚小,对面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实在段数不够,有些事情问着问着就有姑娘伸手要将他勾到房里去,吓得他撒腿就跑,惹得姑娘们笑成一团。
他是最早回来的那个,梁燕和轻罗都还在楼下忙着询问消息,现在房里除了他,就只有个溯侑。
朝年眼睛尖,一眼就看到少年苍白瘦削的手掌间拿着的秘笈,他像是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但也还是凑过来看了眼,问:“女郎方才给你的?”
溯侑点头,眼中情绪难以分明,像是刻意在等朝年似的,他似有迟疑般地浅声问:“圣地的秘笈,我们能用?”
他生得一副顶好的皮相与骨相,落魄狼狈时尚存一股风情,稍稍一收拾,换身像样的衣裳,再配上这把如溪水般潺潺清冷声音,金相玉质,玉树临风,轻而易举就能惑得人卸下戒备。
“自然不能。”朝年一口否认。
溯侑长长的睫毛往下扫了扫,视线落在手中的秘笈上,他想,所以他猜的不错,那位邺都女郎让他练圣地秘笈是有事需要他去做。
他终于可以稍稍安下些心。
“所以这种事可不能叫外人知道。”朝年朝左右看看,又道:“若是被人知道,女郎是要受责罚的。”
溯侑微怔,握着秘笈的手慢慢用上了几分力。
“去接你的那日我不是就同你说过,我们女郎是真心善。”朝年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说:“整个邺都,除了那些迂腐古板的老头,其余人,包括百众山的妖怪们,都可喜欢女郎了。”
“你们练的,也是这个么?”溯侑静了一瞬,问。
朝年挠了挠头,跟他简单介绍起圣地秘笈:“这本秘笈心法分为天字诀和地字诀,天字诀和地字诀又分为上下层,我们几个天资不行,天字诀摆在面前都修不明白,练的都是地字诀。”
“我看过,你天赋悟性极佳,女郎救你应该也是起了惜才之心,想让你”朝年想说改邪归正,但话到了嘴边,又想起眼前人看着乖顺,其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道:“想让你修至大成,多平世上不平事,多救世间无辜人。”
孩子般可笑的言语。
溯侑并不显声露色,也不跟他争辩半句,只是不经意间将话题往自己想问的那一方引:“她平时对你们,也这样大方?”
“对我们这样,对别人不这样。”朝年想了想,又道:“也不是,百众山那些喜欢打架的大妖受伤了,女郎也会悄悄去看,去送疗伤的药。”
“这些东西都是女郎从自己的私库里拿,给出去的多了,留下来的就少了。所以女郎想完成天机书的任务,不然得罚一大笔灵石出去。”
他口中的话语,对尝遍人间苦厄的妖鬼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充满着虚假幻景和泡沫的世界。
溯侑静静地握着那卷秘笈,不说话也不动弹的时候像幅笔触细腻的刻画。
筋脉接好后,这楼里咿咿呀呀的弹唱和满堂喝彩声直往他耳朵里灌,良久,相貌侬丽的少年像是终于不堪其扰地皱了下眉。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圣地继承者吗?
那群卑劣的,将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正义者位置上,实则时时散发着恶意的人群里,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位女郎。
这个问题,短短两天里,溯侑问了自己无数遍。
第12章
薛妤一行人没等天亮就离开了西楼,赶往紫薇洞府出事的海域。
马车上贴了缩地成寸的极速符,一路风驰电掣般往晨起的浓雾里奔。
宽敞舒适的马车内,薛妤才一上去就靠在角落里闭了眼,俨然一副不想说话,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似乎时时都心情不佳,冷冰冰的拒人千里。
梁燕等人纷纷交换自己听来的消息,相比榴娘说的,楼里姑娘知道得更少,很多都是口耳相传之后得来的带着夸大成分的话语,难辨真假。
见薛妤皱眉沉思,梁燕率先轻手轻脚下了马车,轻罗和溯侑紧随其后,唯有朝年,脚都已经落在地上,在原地迟疑了会,又嗖的一声钻回马车里。
“女郎。”朝年悄无声息溜到薛妤侧面坐着,声音跟平时的咋咋呼呼全然不同,听上去认真又严肃:“我们是跟赤水交恶了吗?从那边押送过来的囚犯,我们要不要再过手查一遍?”
“不必。”薛妤伸手揉了下左侧肩骨的位置,说:“路承沢再没脑子,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按正常流程走就行,该审的审,该杀的杀。”
“是。”在知道只是薛妤和赤水那位圣子的个人恩怨,并不意味着两地交恶的消息后,朝年松了口气,又道:“先前女郎还未回来时,溯侑找了臣,问圣地秘笈的事。”
“你回了他?”薛妤睁开眼,瞳仁里水蒙蒙的像是笼着一片薄烟,她像是终于提起了点精神,语调里有了些许波动。
“回了。”朝年嘿的笑了一声,道:“女郎只做好事,从来不为自己说两句话。臣担心遇到些拎不清的恶意揣度女郎的用心,索性说得明明白白的,这溯侑,甭管他过去怎样丧心病狂,从今以后,他但凡还有点良心,就不能干出对女郎不好的事来。”
薛妤默了默,道:“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