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Beta而已,纪畅,要掰也是我说掰,而我现在说,掰了。”

纪畅知根知底地笑道:“我还不了解你,依你的性子,他应该也不会怎么好过了吧。”

“不知道。”程锦明语气冷淡,屈起根手指按了按脸上的伤口,微弱的疼痛感让他烦躁地皱了下眉。

陈木在家里混混沌沌睡了一整天,茶饭不进,他爸问他什么话他也不说,真就像个木头一样不声不响不动。压抑的情绪像一双手扼在他的脖子上,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明明一天前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他才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期盼着生活的滚轮向前转动,把日子越过越好,结果一天后却被人扇着嘴巴告知,你就是个蠢货。

生活是会往前走,但好日子哪轮得到你。

陈木啊,陈木。

你就该被卑微的命压弯脊梁,岁数到了两眼一合埋进黄土,不该你奢望的,就不要去恬不知耻地幻想。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蠢了三十年,是不是也该蠢到头了。

陈木的手绞在一起,在深夜里猛地睁开眼,他睡了一脑门的汗,然后在下一刻觉得自己好像能喘过来气了。

第二天天不亮陈木就起床,身子里攒了一股劲儿,把柴火劈好,早早把饭做熟又伺候他爸起来,爷俩坐在炕边吃饭,陈志田打量着陈木,说:“从小到大,你这娃心里一有事儿就这样,先颓一天,第二天倒像是想通了一样打满鸡血,但其实东西还都憋在肚子里,我是你爸,有什么你得跟我说啊,别把自己憋坏了。”

“什么事儿也没有。”陈木往陈志田碗里添菜,自己喝了口粥,又说,“就只有一件。”

陈志田说:“什么,你讲。”

陈木说:“电子厂我不想去干了,我一个男人有手有脚,不想去和一群女人坐在那里打件儿,没出息。”

陈志田犹豫道:“可是那工资……”

“我多努力些就是了。”陈木先吃完,抬起头笑着说,“爸你别担心,我还年轻,以后会挣更多。”

陈志田哪里就是心疼钱,他知道自己唠叨没用,叹了口气,把粥喝完说,“你大了,有自己主意就看着办,我也吃好了。”

“行,爸,那我去刷碗。”陈木把碗筷收拾好端去院子,这时候电话来了,他就像是知道有这么个电话会打来,把手擦净接起来,淡淡叫了声老板。

张国富打来的电话,扭捏半天不知道怎么把话说漂亮。

是陈木先开了口,“老板你不用讲,我都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厂子里把自己东西拿走。”

“陈木你,哎,你来了再说吧。”

陈木洗好碗,把家打扫干净,自己也换了身衣服。去了厂子里,车间员工见他来这么迟,一来就拿个袋子装自己工位上的东西,问他怎么了,他笑笑说,“家里那块地荒了好几年了,这年头农产品挣钱,大家不用念着,我回家种地去了。”

刚出电子厂崭新的电动大闸门,张国富便从里面一边小陈小陈地叫着一边跑出来,抓着陈木的胳膊说,“小陈啊,你知道不是我要故意为难你吧,其实我是想留你在厂子里工作的……”

“我晓得。”

“晓得就好,晓得就好,小陈,虽然你这个月没干满,但是工资我给你算一个月的!”

“谢谢老板,那我就走了。”

陈木想走,张国富抓着他胳膊,还是没忍住再三劝道:“小陈,话说事情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呀?城里那位……突然打电话来,说要我解雇你,你,你怎么就惹着他不开心了,你这人也是,脾气不是向来都是软的么,有什么话不能去哄一下。”

陈木脸上笑不出,轻声道,“就是脾气太软了,所以现在不想这样了。”

“你呀你,都窝囊一辈子了!”张国富咳嗽了一下,“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就说我说得在不在理,好容易遇上这样的人,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你这辈子难道还能遇到第二个吗?不行你去服个软吧,那不就能回来了。”

张国富见陈木低着个头半天不吭声,自己急死了,他这一走,电子厂估计也就到这儿了,“小陈,你倒是讲两句。”

“老板,我要生气了。”陈木一直忍着没发作,这会儿脸上不大好看,青一阵白一阵,“我和程……他的事,一直以来老板你都清楚的是吧。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还是要告诉您,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是!”

说完朝张国富一鞠躬,头也不回地走掉,张国富看着这憨憨的背影心里直骂他傻,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怎么会在乎,自己在乎的是没了这棵摇钱树,畅快日子没几天了。

?管理qq 2477068021/ 整理制作?2022/05/24 23:40:29

27

鞭炮噼啪作响的声音隔着几条街道都能听见。

今天是刘美莲大喜的日子。

陈木坐在自家门槛上,脚边放着个红色大盆子,里面盛着两块玻璃,他正拿着抹布擦洗,一边洗一边抬起头,这样就能看见响晴的蓝天上连连不断炸开的烟花。

非常好看,他笑一笑。

过了今天,刘美莲就要风风光光嫁到城里去,听说城里那个Alpha开了好几辆气派的小汽车来,村里好多人都去看热闹捡糖豆,王二去的时候还特意来叫上陈木,陈木只是冲着他摇摇头。

前不久刘美莲托人给陈木送了请柬,陈木后来想着自己还是不方便去凑这个热闹,只包了一千块钱的礼金,在他们村子,收到请柬的同村村民,关系一般的交个两三百,关系不错的交个五六百,只有自己家直系亲戚才交一千的份子钱。

陈木把美莲当自己妹妹,他心甘情愿交这一千块,只是人嘛,到底还是不去的好。

陈木把玻璃洗好,又往喧闹的方向望了一眼,端着盆子回到院里。

屋里的窗户玻璃又被人打碎了,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块,每次陈木都不声不响跑去镇上买新的回来,自己切好洗好再换上。

陈志田正坐在炕沿看着自己儿子站在那儿换玻璃,外面吵得很,他说话都要扯着嗓子,“美莲这亲事说得真不错,咱们村子哪一家丫头结婚也没有这样隆重过。木,你真不过去看看啊?”

“不去了,人好多的,我又不会说话。”陈木笑道,“城里好啊,美莲这是过好日子去了,咱们自己在家里祝祝她,也一样。”

陈志田叹了口气,新换上的玻璃还挂着水珠,被阳光照得锃亮,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这玻璃上头:“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人使坏啊?”

“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其实不止咱们家呢,我听说……听说王二哥家的玻璃也被这几个孩子弄碎好几回。”

“王二家也这样了?”

“嗯。”陈木垂下眼睛,把换下来的碎玻璃收拾到一旁的塑料桶里。

他撒了谎。

其实是不想太让他爸担心,因为他知道这事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家里的玻璃不是什么调皮捣蛋的孩子干的,而是村里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岁数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最近这段时间这帮混混盯上他了,不明着找他麻烦,但也不给他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