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小时候,徐令宜还闲赋在家,天天带着她玩,等徐令宜去了五军都督府,那些人找到了借口,常常来拜访徐令宜。暖暖见不到父亲就去会客的花厅。徐令宜不以为忤,让她坐在旁边吃点心。待暖暖过了十岁,十一娘就不准她再去花厅。可要是遇到什么她感兴趣的客人来,她会穿上小丫鬟的衣裳偷偷溜进去……
“我只是想知道哥哥们吃饭了没有”,暖暖被英娘揭穿,也不羞赧,笑嘻嘻地道,“我要是想去看吴姑爷长什么样子,等爹爹回来了,他去给爹爹问安的时候再看也不迟啊!”
徐令宜对暖暖的行为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英娘当然不信,死死地牵着她的手不放。
暖暖只得跟着英娘去了花厅。
饭后喝了茶,曹娥起身告辞了:“家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有空,我再来看你。”
这些年,曹娥也就走走她这里。十一娘知道她的禀性,没有留她,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送到了二门。
没有客人,大家的神态明显轻松了不少。照着往常,十一娘会拉了暖暖一起去午休。
暖暖已经跳到了徐世莹的身边,“娘,我去帮莹莹收拾箱笼。”一副生怕被十一娘绊住的样子。
十一娘好笑,“去吧,去吧!要是打碎了东西,从你的月例里扣!”
暖暖欢天喜地,逗着双胞胎去了百花馆。
“你明天是不是要跟着吴姑爷去那个王先生那里?”吴瑜在外院喝酒还没回来,双胞胎到了午休时间由乳母陪着歇下了,丫鬟、媳妇们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箱笼把衣裳首饰器皿摆放好,她由徐世莹陪着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
王先生,名元,字伯洲,号富春,建武五十七年进士,曾任吏部侍郎。三岁丧父,由母亲扶养长大。母亲因眼疾失明后,他辞官回乡侍疾,期间读书育人,笔耕不缀,著作等身,是名动江南的理学鸿儒。熙宁十年,王母去世。去年,王伯洲除服,皇上下诏任他为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掌詹事府事,给皇太子讲读。王伯洲在乡间时,吴瑜曾跟随其读书。此次就是奉了吴父之命前来探望王伯洲的。
“王先生的夫人还留在老家富阳,身边是大公子在服侍。”徐世莹道:“只是不知道大少奶奶有没有跟来。如果大少奶奶跟过来了,我自然要去拜见;如果大少奶奶没有跟来,我就不去了。”
暖暖目光闪亮,“那个王伯洲是不是真是传说中那么厉害?”
徐世莹直笑,“您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去啊?”
“被你看出来了?”暖暖直言。
“您想跟着我去也可以,”徐世莹道,“只要祖母同意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暖暖自有主张,听了眉开眼笑,“你就等着好了!”又支肘斜靠在炕桌上低声问,“你们有什么事要求王伯洲?”
徐世莹没有作声,待屋里的丫鬟出去,悄声道:“公公想为大伯捐个官,想求王先生引荐几个人!”
暖暖“哦”了一声,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去西山别院看二伯母?”
“遥看明天去王先生那里的情况再定了。”徐世莹笑着,声音恢复了原来的清脆,“要是王先生那里顺利,我们后天就去;如果王先生那里不顺利,多半是要耽搁几天的。”然后问暖暖,“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看二伯母吧?”
暖暖点头,“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二伯母!”
两人说着话,百蕊笑着走了进来,“三小姐,侯爷回来了!”
暖暖跳下炕就走,“莹莹,等会我再来找你玩!”
徐世莹忙拉了暖暖,“我给你带了谢馥记的香粉和程氏的头油……”
有机敏的丫鬟趁机递上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百蕊接过去,暖暖向徐世莹道了谢领着一大群丫鬟去了正房。
那丫鬟随着徐世莹进了内室。“少奶奶,侯府和王家从无交往,三小姐身份尊贵,夫人怎么会同意让三小姐跟着您去王家拜访?您可不能由着三小姐的性子来啊!”
这个丫鬟是吴老夫人身边得力的,见徐世莹生了龙凤胎,怕她忙不过来,特意把她拨到了徐世莹屋里服侍。人的确是十分能干,就是偶尔会说些僭越的话。
徐世莹闹她议论暖暖,冷冷地道:“你现在是我屋里的丫鬟了,别总说些没见识的话,别人听了还当我不会调教屋里的人。我们住在府里的这些日子,你就在屋里待着吧,别处去乱走了。”
那丫鬟满脸通红。
徐世莹再也没看她一眼,喊了自己贴身的妈妈:“去看看少爷、小姐醒了没有?”
妈妈应了一声,拉了还愣在那里的丫鬟出了门。
那丫鬟不免有些委屈,“我、我也没说什么,我这不是担心……”
“府里的夫人、奶奶、小姐们都不担心,要你担心个什么!”妈妈不客气地道,“你以为这里是镇江乡下啊!我们府里的三小姐可是皇上的嫡亲表妹,永平侯府的嫡小姐。别说是什么王先生的宅子了,就是金銮宝殿,还不是想去就去!”
旁边的丫鬟围了过来,“真的?三小姐还去过金銮宝殿?”
“那是!”妈妈头仰得高高的,“我可是少奶奶打小就在身边服侍的,少奶奶每年跟着我们夫人回府请安,我都跟着。”妈妈说着,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还记得,那是熙宁八年的冬天,三小姐六岁,我们少奶奶十四岁,夫人受了风寒有些不舒服,咳了快一个月也不见好,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来探病。三小姐问皇上,金銮宝殿是不是用金子做的?要是有人用小刀挖了块金子走了,皇上能不能发现?据说皇上听得发愣。三小姐就说,有个丫鬟把五夫人衣服上的一颗象牙扣子弄没了,吓得去花园里哭,她就用小刀把夫人罗汉床上镶着的象牙葡萄挖了一颗送给丫鬟做扣子,结果扣子还没有用上,琥珀就发现了……皇上当时正喝着茶,听了差点笑得把茶水呛进了嗓子里。第二天就宣了三小姐进宫,让熊公公顶在肩上把皇宫走了个遍。你们知道熊公公是谁吗?是乾清宫的太监总管,就是内阁的大人们见了,也要恭恭敬敬行个礼的人,却顶着三小姐走了一天……”
徐世莹那边说得热闹,这边十一娘却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喊了徐令宜一声“侯爷”。
暖暖忙把父亲挡在了身后,“娘,您别生爹爹的气,我不去就是了!”
“我这还没有说什么,你就怕你爹吃亏似的!”十一娘看着她那样,又好气又好笑。
徐令宜用手轻轻地戳了戳女儿的后背。
暖暖会意,立刻上前抱了十一娘的腰,撒着娇喊着“娘”,“您不知道,您上次脸一板,爹爹难过得好几天没有吃饭呢?”又转头问徐令宜,“哦?爹爹!”
徐令宜望着十一娘笑。
见他们父女作怪,十一娘轻轻地拧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你爹什么时候难过得好几天没有吃饭?我怎么不知道?”
暖暖胡诌:“就是那天啊!您院子后头种的栀子花开了一树。”
“你有没有记错?”十一娘逗着女儿玩,“那可是夏天!你爹到底是难过得吃不下饭,还是天气热了吃不下饭?”
暖暖眼睛瞪得大大的,“当然是难过得吃不下饭!屋里放着冰,怎么会热得吃不下饭呢?”
十一娘叹气,“别人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你怎么就成了你爹的小棉袄呢?我真是白养了这个女儿!”
暖暖哧哧地笑,“我一天做爹的小棉袄,一天做娘的小棉袄。”说着,趴到了十一娘的背,又跑去趴徐令宜的背。
徐令宜背着女儿,笑容直达眼底。他轻声问暖暖:“真的不跟着爹爹去廷绥?”
自徐令宜重任五军都督府都督,皇上就长派他到各要塞区练兵。去年秋天,他去的是宣府。暖暖不想待在家里绣花,想跟着去看看军营是怎样的,徐令宜还有些犹豫,十一娘却很支持;“以后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了!”徐令宜想起十一娘翻《大周九域志》时的情景,把暖暖打扮成小子带去了宣府,还在宣府教会了她骑马。女儿回来直嚷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