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爸爸对吗？”

我跑到酒店大堂时很多便衣警察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远处的户外现场也被控制了起来，嘉宾们聚在一起，纷纷朝酒店看过来，朝我看过来。

我成了一个大笑话，但我根本来不及在乎，我拎着婚纱慌张四顾，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这时看到了爸爸老态臃肿的身影。

爸爸从门口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和律师，他看到我后径直大步走向我，搂着我肩膀把我带到大堂的一个角落里，便衣警察看了看没有管。

爸爸叫了声我的名字，我有些怔怔的没回应他。他说，你别慌，听我说，一会跟警察走一趟就行，庞律师会教你怎么做，明白吗如君？

在他又一次用力摇了摇我肩膀时，我才回过神来，没回应他的交代，只是看着他，哽咽着问。

“为什么选今天呢？爸爸？”

“我有我的理由。”他说。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不是今天，我也不知道我……”

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我的话，电梯门打开，门口的便衣警察突然拥过去，有几个便衣带着王延之出来，我立刻认出来，其中一个就是送我们来的司机。

王延之已经换好了新郎的西服礼服，被压着头，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我想跑过去，爸爸用力拉住我，语气严肃地低声说道。

“如君，你如果想做大事，不要在乎这点小情小爱，这算什么？比这更疼的事你以后会经历更多，你想要高处的位置，就要承受高处的危寒。”

“那我不要了！”

爸爸愣了一下，随即揪着我胳膊，狠狠盯着我。

“就为了他？”

我没回答，我想爸爸看懂了。

于是他恶狠狠说：“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他勾结自由社，他杀了张哲豪，杀了那个唐奇，还有……小川！”

一瞬间，恍惚有些站不稳。

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就在这时，我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听到不远处的王延之用堪称凄楚的声音叫我。

“栾如君！”

他咧嘴笑了一下，像哭一样，继续说。

“你看看你这运气，最爱你的人对你也不过如此。”

55 栾如君-我爱过他两次

在庞律师的陪同下我去了警局，做了一晚上笔录，回到我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接近凌晨了。我按照庞律师教的推脱了所有责任，实际上很多事情我确实并不知情，王延之做到了他的承诺，没有连累我。

我在公寓里呆了四天没出门，因为一出门就能遇到守在附近的记者，也不敢上网，经过这件事才意识到我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四天之后高铎来了，他说王延之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他也都招了，线索和证据都对得上。

然后他试探着问我，您想知道原委吗？

其实在独处的那几天我已经大致想明白了王延之做过什么，也知道这次在我婚礼上的局是爸爸和姜慎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

但我仍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和不知要如何面对的情绪，不过在听了高铎的陈述后，这些困扰都不存在了。

王延之很早就和自由社的负责人张哲豪认识，他们都是孟教授的学生。不过王延之并不是自由社的人，他只对学术研究感兴趣，在这方面甚至很崇拜颂北，所以与他们渐行渐远。

他和张哲豪重聚并合作是在得知了小川和孟千千恋爱后。张哲豪性格激进，不满孟教授通过女儿钓到了小川这个宝藏后却瞻前顾后，什么也不敢做，而这时王延之拿出了一个冒险又诱人的计划，两个人一拍即合。

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制造小川和孟千千的车祸。张哲豪从孟教授那里套出来小川和孟千千的行踪，提前在小川车上做了手脚，又在路上让自由社的薇薇安抛出孟千千的秘密刺激小川，酿成车祸。

王延之刻意晚来一步让自己摆脱嫌疑，一面以让孟千千从车祸事件脱身为条件，说服孟教授将完整的记忆移植技术授权给她，一面说服我一起合作移植小川的记忆。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制造出拥有栾颂北儿子记忆的崭新的人，而这个人，利用得当就一定会搅乱颂北的格局，毁掉甚至吞掉颂北。

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两人互相配合和支持，给彼此提供帮助。比如在姜慎一步步打败栾野的过程中，王延之从自由社那里得到了很多内幕，知道姜慎早就找到并控制了唐奇，所以才从容地置身事外，也告诉我先不要插手。

事情出现转机是因为姜慎查到了王延之与张哲豪的关系，他从孟千千家里看到过孟教授保存的一些老照片，照片里有两人的合影，但他也只是怀疑，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姜慎会找机会试探王延之，比如在我们订婚宴上，他对王延之提起在孟教授书柜里看到的照片来诈他，王延之慌乱之下居然放火烧了孟千千家。

这个举动恰恰验证了姜慎的猜疑，他开始正面调查王延之和张哲豪。

几乎同时，孟千千和唐奇带着记忆移植的证据要投奔自由社，这会让张哲豪陷入两难境地。为了阻止孟千千，王延之让张哲豪找人吓唬一下他们，可没想到张哲豪找了一个亡命徒，残忍地杀了唐奇。

唐奇的死加速了他们之间矛盾的爆发。张哲豪最初答应与王延之合作，是想通过记忆移植计划一次性搞垮颂北，王延之也是同意的。但他渐渐发现王延之的行为已经偏离了最初的目标，他要跟栾颂北的女儿结婚，而且帮助她获得权力。尽管王延之解释结婚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张哲豪已经不相信他了，一再逼迫他赶快拿出搞垮颂北的方案，王延之一拖再拖，最终在不得以的情况下答应结婚后给他答复。

这就是爸爸和姜慎催我们赶快结婚的原因，他们要尽快抓住王延之和张哲豪的狐狸尾巴。

姜慎持续调查他们俩，从自由社内部得知王延之承诺结婚后对颂北动手，告诉了爸爸。爸爸一心想尽快推进记忆移植业务，他最大的担心就是自由社，姜慎提供的情报恰好给了他一个除掉自由社的机会，如果利用王延之找到自由社负责人张哲豪的犯罪证据，就能彻底端掉这个对手。于是，他和姜慎一起在王延之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跳下去。

筹备婚礼阶段是他们三方暗中角力最紧张的时间，压力最大的是王延之。他要忍受张哲豪的逼迫，还要提防姜慎和爸爸的陷阱，必须时刻注意不露出马脚。在这所有的问题中最棘手的是张哲豪，随着结婚日期的临近张哲豪一再向王延之施压，甚至威胁和警告他，以至于在婚礼前一周王延之在一次争执中，失手杀了张哲豪。

张哲豪莫名失踪后姜慎的线索也断了，他只好去寻找他，在婚礼前一天找到了张哲豪的尸体，报了警，经过验尸查到了指向王延之的线索，于是在我们婚礼当天，展开了这场只有我不知情的抓捕，也是猎杀。

而针对所有指控，王延之都没有异议，毫不抵抗，全盘认罪。

我并不意外他的认罪，如今想来，王延之早就预料到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在婚礼前夜争分夺秒地冒险来见我。

……

在高铎说完这番搅动许多人生死和命运的阴谋罪孽后，沉默许久，我又问了他两件事。他很了解我，大概早就猜到了我会问什么，做了准备。

“王延之到底为什么和张哲豪闹翻？”

“在审问时警察问了他，他一开始不说，后来只说了个模糊的答案。”高铎打量着我，小心翼翼，“他说他的目的变了，他从报复一个人变成了想保护一个人，到最后就更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