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小川你当然不在乎了！”

“这个时候，你倒是能把我和他分清楚了。”

他冷笑一下，很凄冷的，让我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我告诉你他是怎么死的，他是咎由自取。”

我看到他眼睛一凛，似乎带有怒意，我本能地想离开，不想听他要说的话。他把我揽住，连拖带抱地带到路边的栏杆旁，他堵在我面前，逼我听他说话。

可能在路人看来，我们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恩爱情侣，但实际上我们在说的话对彼此都是无比残忍且沉重的。

“你听好了！”他贴近我，几乎擦着我的皮肤低吼着说，“那辆车本来就有问题，栾小川在检查那辆车的时候，就知道车的智能系统有问题了，只不过没想到路上会出现意外。你听明白了吗？是他自己害死自己的，还差一点害了你。”他扯了一个冷漠的笑容，一字一顿地，“从你进入颂北到现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不信！”

“你仔细回想一下出事时栾小川的表现，他对车突然失灵很意外吗？还有，如果他不是事先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哪里是没问题的，会那么准确地在最后一刻调整重心救了你一命吗？”

我脑子嗡地一声炸开，突然觉得站不稳，他想扶住我，失败了，索性让我坐在的地上，他坐在我旁边。

“你是查到的，还是……”

“你忘了吗，我有他所有的记忆。”他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自嘲一样。

我觉得心灰意冷，但还想逞强。

“你在撒谎吧，你是嫉妒小川。”

“对，我就是嫉妒他。”

我很诧异他爽快地承认了，让我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姜慎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冷风的原因，他眼睛通红一片。他又转回头，用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带有一丝无奈的声音说。

“我是嫉妒他，我有他所有记忆，我也能体会到他所有感受，但我还是嫉妒他。你理解那种感受吗？我恨不得把脑子里你们俩的那些回忆挖掉删掉毁掉。在我这段时间所有的经历里，这是最让我痛苦的，我也抵挡过，也放弃过，都失败了……”

说着他过来捧起我的脸，就在他捧起我的脸时，我大哭起来。

也许是发泄，也许是控诉，我想把长久以来纠缠着我的梦魇喊出来，哭出来。我想我应该哭得很难看，不停有路人转头看向我们，如果姜慎不是在帮我擦泪，也许会有人因为误会而报警。

过了很久之后，我把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觉得筋疲力尽。姜慎缓缓开口问我，你还记得这里吧？就在这里，你问栾小川想不想亲你。

我费劲地抬起头看看，果然是这，路灯和斜坡，以及雨后会很湿滑的石板路都一模一样，而且当时我和小川几乎就站在如今我们俩坐着的位置。

“忘了他吧，就在这，在你们开始的地方。”

姜慎微微侧过头看着我，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看上去也像是哭过了似得。

“忘了他吧，跟我在一起。”

“你不用因为小川的记忆，就觉得应该喜欢我。”

“我喜欢你，是在恢复他的记忆之前。”

他靠过来一点，诚恳地看着我，眼神在夜灯下闪着点点光芒。

“你在跟我表白吗？”

“我不代表栾小川，也不是陈恪生，我只是姜慎。”他伸过来一只手，轻抚在我脸上，“在这个世界上我有很多理不清的感情，分不清的爱恨，但唯有一点我是确定的，就是你。”

他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千千，只有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个怪物，我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还有追更的朋友，千万不要错过最近前后这几章啊，应该是小说的情感高潮了~~~~卑微作者又上线了。

等着呢

好哒

啊啊啊啊啊啊

33 孟千千-告别与追求

在回国之前，我和姜慎去祭拜了小川，路上我对他讲了那个难以启齿的故事。

在我妈妈去世之前，我曾经以为我大概是最幸福的孩子了。我的父母从事着令人尊敬的职业，他们都很爱我，更重要的是，他们更爱彼此。在我童年印象中，他们一直是为人称道的模范夫妻，没有吵过架，没有冷战过，彼此敬重，又不失恩爱，我甚至撞见过他们偷偷亲昵的样子。

很长时间以来，我觉得爱的典范就是他们那样的，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找一份这样美好的爱情。

那场台风夺走妈妈生命后，有一度爸爸比我还要难过，他几乎没有精力和体力来关照我，有时我还要去安慰他。大概过了两周我们才有勇气整理妈妈的遗物，是我先发现那叠明信片的，夹在妈妈衣柜里的一本游记书里。明信片上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亲昵地称呼我妈妈，用充满激情的热辣语言描述着对妈妈的思念之情，日期从三年前一直持续到妈妈去世前一个月。

我知道这不是爸爸写的，我本想瞒着他，但还是被他发现了，可奇怪的是爸爸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过，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几天，爸爸带着他的同事，一位年轻的助教老师回家吃饭，在席间我慢慢才发现他们想要公开关系，是来介绍我和那位女教师认识的。起初我以为这是爸爸一时赌气的行为，但那位年轻女教师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我把碗摔在桌子上，回房间锁上了门。

从那之后，婚姻和爱情在我眼里都是脆弱虚伪甚至肮脏的东西，我偏执地鄙夷那些歌颂爱情的说辞，也想证明人就是自私且伪善的。

在那段时间，除了莫名其妙跟王延之暧昧了一阵子外，我还学着叛逆少女的样子混入一些小组织，学会了抽烟喝酒以及撩拨男孩子。我第一次性经验就是在那时糊里糊涂地跟一个我后来都记不起名字的男同学，我只记得当结束后我有一种报复性的快感，第一时间告诉了爸爸。

爸爸就是在那时候决定去瑞士的，他与女教师分了手，带着我离开家乡。

讲到这里时，我和姜慎已经来到了通往因特拉肯的山路坡底，也就是小川出事的地方。小川去世后，我几乎每个月都会定期来这里坐一坐，那时候我身上的伤还没好，爸爸也被查出了病重，我只好留在因特拉肯，直到爸爸也离开后我才回国。

我喜欢坐在山坡底芦苇荡旁的两块裸露的石头上，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山坡下零星房子组成的小村庄，以及一汪碧蓝的湖水。当风吹过时，芦苇荡随风摆荡，仿佛在抚摸湖面，引起湖面的涟漪，温柔又深情。

我确实欺骗过他。我带着一种灰暗消极的爱情观认识了小川，又带着虚荣又戏谑的动机撩拨他，我让他以为我是单纯的，让他以为我们的感情是恩赐的。曾经我狡猾地认为小川对我也是逢场作戏，但在接触久了之后，也许是他不介意在我面前暴露他那些不堪，也许是他无条件地包容我的缺点，也许是在他说“和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时候，也许在他解下遮盖伤疤的丝巾给我绑马尾的时候，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他的爱就像他本人一样，干净简单，温柔细腻，也不堪一击的脆弱。

可我也的确爱过他啊，或许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或许卑劣到不值一提。我并不是在狡辩，好多人都不相信，也许小川到最后也在怀疑，但我的确爱过他。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在我带着小川去参加朋友的聚会那天，薇薇安若有所思地对我一笑时，我突然如坠深渊，才意识到我有多么怕失去小川。当时我牵着他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如今想起来，不知道那些汗是谁的。

我和姜慎并肩坐在石头上，一阵风吹过来，芦苇荡仿佛又在抚摸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