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

他猛地看向我，那股凛冽的神情让我一惊，但突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

我回到办公桌接电话，是高铎打开的，他说孟千千朝我的办公室走来了。我有些不解，她这时候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慌乱中我又拿出之前与姜慎联系的那部电话，看见里面有一个未接来电。自从那个雨夜接走他后，我就把这个电话调成了静音，我看了看，居然是姜慎打来的。二十分钟前，有人用姜慎的手机号打来了电话。

“你的电话还在孟千千那里吗？”

姜慎没有回答，但我已经猜到了原委，一定是手链引起了孟千千的好奇，她又从姜慎的电话里找出了线索。

我皱着眉看向姜慎，他猛地起身，走过来，像是瞬间领会了一切一样。

“孟千千来了。”我说。

“她知道多少？”

“我不确定。”

13 层的办公室没有套间，无处可躲，如果孟千千真的进来他们势必会相见的。我直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个雨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小川在瑞士的遭遇，真凶到底是谁。再联想到刚才姜慎的决绝，我突然有一种破坏性的冲动，甚至期待着姜慎见到孟千千的样子。

我们俩安静地等待着，房间里静只得有呼吸声，我转头看向他，他的脸一如往常毫无波澜，但身体却僵硬的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

不久，传来短信声，高铎通知我孟千千离开了。我看到姜慎轻轻地吐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站姿。

而后，为了躲避下班的人群，姜慎在我的办公室挨到天黑后才离开。离开之前我去打开窗帘，当时他就坐在窗前的沙发旁，窗帘缓缓升起时，我们都看到了那一幕。孟千千走向一辆豪车，已经等在那里的司机开门请她上去，开车离开。

我们都认得出来，那是栾野的车。

人生中有很多巧合，但不是所有巧合都会宿命般地在短时间内颠覆所有局中人的命运。我分明看到姜慎的脸微微颤动着，握上拳头，指节发白，眼睛死死盯着窗外楼下，但我难以判断他这仇恨的目光是看向谁。

“太过分了，是不是？”我留心观察他。

他没理我，站起来要走。

“你等一下！走之前至少告诉我你在瑞士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栾野？还是孟千千？”

“别人的事跟我没关系。”

他在说“别人”这两字时，加重了声调，又特地看了我一眼，用一种粗暴的方式强调着他的态度，强调他不愿接受强加在脑中的一切。

“姜慎！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我撑着身体，尽力撑出一副强势的模样。

他微微扭头看了我一眼，就像在看一个歇斯底里的陌生人一样，毫无感情，甚至有些鄙夷。

就在那一刻，我确定了他不是小川，小川回不来了。而随着他的离开，我们精心计划的一切也开始失控了，就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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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栾如君-我幸福过吗

我再次见到姜慎，是圣诞节的晚上。

那段时间我经常会想起一件往事，当年我和小川在印度寺庙求平安吊坠时，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我们在庙里遇到了一个会占卜的和尚，英文说得很好，我被他说心动了想卜一挂。他让我在一桶写着经文的叶子里挑出来三片，按照个人喜好排列。爸爸反感所有迷信活动，从不让我们占卜算命，我们俩既兴奋又紧张，还有几丝偷偷犯错的窃喜。和尚根据我的选择嘀咕了一会，问我算什么？我说，算我的事业吧。小川插嘴说，算爱情。和尚板着脸，告诉我们只能问一样。我和小川讨论了一下，在事业和爱情这两个人生最重要的命题上争执起来，最后达成一致，算幸福。和尚苦笑，幸福看不了，没有标准模式。然后他把那桶叶子收拾起来，扫兴地走了。

过了半晌小川问我，“你觉得什么是幸福呢？”

我也忘了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大概是随便胡诌了一句从哪里看来的名言警句。

小川说，“你的要求太高了，这样很不容易快乐的。”

姜慎离开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忙抓内奸的事，我让自己忙碌起来，不留丝毫喘息的空间，因为我哪怕有一丝间隙，懊悔和愤恨就会趁虚而入，毫不留情地提醒我的挫败。

我如此幼稚，相信小川能够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再活一次。我又如此愚蠢，一再被栾野抓住命脉弱点屡战屡败。偏偏我又是一个不甘心的人，我虽然不记得当初对小川胡诌的那个名言警句是什么，但我知道那句话根本含括不了我的标准。

王延之来找我时，我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了，本以为他会更早来找我算账的，还真是沉得住气。他在下班路上等着我，我没有开车，走到茂一广场西北角时，他就站在那里，看见我后向前走了两步。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熟人。在公司我们一直避嫌很少接触，平时联系也很谨慎，如今这样直接见面，多少有些冒险。

我停在距离他大约两米远的位置，酝酿着如何开口告诉他与姜慎闹掰的事。他似乎看出我的为难，没等我说什么，率先问我，吃饭了没有？我微微摇头，他说，先去吃饭吧。

我们打了一辆车，他没有问我，径直对司机报出一家川菜馆的名字。我突然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辣？他说，我们俩一起来过。

吃饱了之后，我才有精力去观察王延之。整个席间他出奇得平静稳重，没有问我姜慎的事，也没有问我内奸的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我以为他怕伤害我的自尊心，索性主动说了事情原委，并承担所有责任。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没关系。”他说，“你不用自责。”

我刚想怼回去我没有自责，他又说了一句。

“事情会有转机的。”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姜慎走了，孟千千和栾野混在一起了，可能栾野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一直怀疑陈兆涛是他的人。如果栾野和孟千千联手打起姜慎的主意怎么办？”

“你刚才不是说你都见到了吗？”

“见到什么？”

“姜慎看他们俩的眼神。他不接受小川的身份，但躲不掉小川的感情，这样更好。”

“那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起码有一段时间吧，你可以歇一歇了。”

我看着王延之胸有成竹的样子，恍然想起姜慎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城府之深是我不能掌控的，假如他的野心真的是顶层，会是我未来很大的威胁。

可很多时候，比如此刻，我又能明显感受到他对我的体贴，以及那种平等甚至略微占上风的气场，已经超过了我们本应该保持的度。

这一切让我怀疑，在他的观念里，对我已经割舍掉的那份旧情，他仍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