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尧被她奇奇怪怪的语言系统可爱到,不禁莞尔,“谁说抓螃蟹就一定要下到水里去?”

苏青双手抱胸,轻嗤一声,“好自信啊,陈 sir。那你试试看把河边的小石头都搬起来能抓到几只螃蟹?”

她一边说一边试探着往河边走,在陈述尧目光扫来之前,直接跳进了河里,河床很浅,溅起的水花拍在岸边的石头上。

苏青掬起一捧水,“我们比赛,看谁抓得更多。”

傍晚的夕阳洒在河面,浮光跃金。

记忆里某个小小的身影在此刻跨越万千时空,重叠交映。

“我叫苏青,青色的青,你呢?”

陈述尧看着她,心里某处空白似乎被无数色彩填满,目之所及,都是河里伫立的女孩儿,他牵起嘴角,说:“好。”……

老式的房子并不隔音,即便大门关着,河边时不时就荡起的谈笑声还是落进了屋子里。

傍晚温度骤减,蒋玲从房间拿出件外套披给外婆,她搬了张凳子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又看了眼门外的方向,说:“我以为你今天会问点什么呢?”

外婆闻言笑了笑,良久,才在温凉的微风声中开口,“缘分这东西,上天自有定数。我看陈述尧这孩子人挺好的,你也不用太操心。就像你自己说的,青青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还能管着她一辈子啊?”

蒋玲低着头剥开一颗橘子,没答话。

她对陈述尧其实也是有些好感的。上次外婆住院,陈述尧忙前忙后,又是给医院主任打电话又是帮忙拿药安排床位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的叮嘱落尽耳朵里,蒋玲又看了眼门外,一阵风吹来,大门敞开,河边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讲什么,简直像是孩子,肆意欢笑中弯下腰。

“说的也是。”蒋女士顿了顿,把剥好的橘子递给旁边的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青青能过得开心。”

老太太很久没应话,蒋玲还以为她睡着了,扭头去看,发现老太太正望着客厅挂着的全家福出神。很多年前的照片了,那会儿苏青爸爸还在,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

“天底下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

风穿过林梢,把门前的铃铛吹响。外婆拢了拢肩头的衣服,“扶我回房间睡会儿吧。”/

从小镇回去的第一个周末,苏青没能逃过温言的短信轰炸,被喊去 KTV 一起唱歌。

苏青推开门,一屋子都是熟人。除了大学里的另外两位室友,还有几位是跟苏青和温言同一个行业的朋友。

温言拉着她坐过去,“我今天给她们打电话的时候刻意交代了,不许带家属。”她顿了顿,“但是,给你的电话里忘了说。还以为你会把你家陈述尧带上呢?”

苏青眉眼微挑,“你都说了姐妹聚会,我带他做什么?”

温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这两人这段时间发展得不错,笑呵呵地凑过去,“行啊,说家属都不否认了?”

苏青环住另一边朋友递过来的啤酒罐,屈过手指压在上面,伴随着“呲啦”一声,瓶口溢出些微的气泡,她吞了一口,扬眉,“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从小到大,蒋女士几乎就没有几次违背过她的心意。

最开始跟陈景明在一起时,蒋玲搓了圈儿麻将回来,被那群牌友洗脑,一板一眼地看着她说,陈景明那样的家庭,跟她在一起很难长久的。让她谈个恋爱就成了,别寻思那么多。苏青不乐意。

她就是那种恋爱谈得很投入的人,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妈妈也认可才行。

那段时间,苏青每天都要在蒋女士面前念叨两句陈景明的好。

“我的新裙子好看吧?”在看见蒋玲认同地点了头后,故意补充,“男朋友买的。”

说得多了,蒋女士渐渐也被洗脑,偶尔多炖了汤,还会嘱咐苏青带去给她那位好好男友尝尝。但总体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真正令蒋玲态度发生改变,还是因为她从陈景明口中得知了书店失火的事件。

“我那会儿也是刚工作,整个人绷得很紧,时不时就要过去店里看两眼。那天也是凑巧,我本来都要走了。”

蒋玲听着,给陈景明的杯子里又添了点水。陈景明顿了顿,模糊着说,“人命关天,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自此之后,陈景明在蒋女士嘴里就从苏青那个男朋友,变成了小陈。

如今,小陈又多了一个。

苏青出门前还忍不住打趣她妈妈,“你分得清自己说的小陈是谁吗?”

蒋女士也不是吃素的,一记眼刀就扫了过来,“那我这是因为谁呢?”

苏青扶着门框,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事后她把这个场景复述给陈述尧,那边停顿好久才回,“那你呢?”

你会在叫我的名字时,想起他吗?

这个问题里的醋意太重,苏青忍不住想要逗他,“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儿吧,毕竟之前风光无限的陈总,现在竟然因为经济犯罪只能困在小小一方铁窗里。也挺让人唏嘘的不是?”

陈述尧没有再回复她。

点歌台上,朋友摇晃话筒的动作把苏青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青青,是 Eason 的歌,你要唱吗?”

“唱!”

苏青走过去,看见屏幕上滚动的歌词内容,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她踩着最后一拍节奏跟进去,这首歌是 Eason 所有歌曲里,苏青听得最少的一首。每首歌都有人寄托承载的感情,苏青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和谁久别重逢的经历,这是她很难产生共鸣的歌词。

她唱了几句,底下朋友们也非常配合得给她打节拍,欢呼喝彩。

一直唱到最后的几句,苏青跟朋友对视,忽然大脑闪过一个熟悉的片段。她握着麦克风的手顿住,歌词从耳边滑走一句,短暂的安静中,苏青抓住了那个片段。

两年前,大学的班长结婚,新娘是是同班同学。两人邀请了新闻 163 班的所有同学。婚礼结束后,班长送走宾客,提出大家找个 KTV 续个摊儿,也叙叙旧。

陈述尧是最晚到场的那个。

包厢里闹哄哄的,苏青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他,还是旁边一起讨论演唱会的同学用手臂碰了碰她,八卦道:“真是想不到,陈述尧这人平时话不多,唱歌还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