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被仇家雇的杀手杀穿的时候，只有虞清想起了腿脚受伤的他。他冲进房间背起他，又把他送上马，从后门把他送走了。

他以为这人至少会和他一起走。但他没有。他选择留下拖延时间。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是他在很远的地方看见那扇门的木头挡板被冲断，他在那一刻意识到这人活不了了。

其实虞清是说了不让他回头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马匹快要从山道离开此地时，回了头。那时被推开的门扇到一边的虞清肯定看不见自己回头了。

他突然感到有点后悔。但是到底是后悔什么？

也许这后悔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在他看到一个人泡茶的虞清却别扭着不愿上前搭话的时候。

在他看到虞清一个人在假山后发呆却最终没有靠近的时候。

在他偶尔也赞同虞清的谋略，却始终没有告诉他这份认同的时候。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最后悔的是，当年没有要他一起走。

因为他一时的自私，他从此再没有报恩的机会。

他学了太久的明哲保身，以至于那时心底的动摇，要长大成人以后才能了悟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感情原来是邀请。

在那以后人生的很多艰难时刻，他都无法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他这条命，原来也是很重要的。

……

他们之间的缘分，对花清来说绝对是孽缘。但对夜垣来说，是他好运遇上花清，于是知道原来人世也有那么多美好存在。

也许他的存在对花清根本不重要，但花清却实实在在改变了他自身的一部分，成为他千年来的执念。

到了如今，他已经无法放手。

但当他被轮回镜唤醒，发现身边并没有花清时，他才明白原来刚才的梦境根本不痛苦。

痛苦的是曾经拥有，万分珍惜，最终却还是失去。

因此，当他好不容易再次见到花清时，他把轮回镜化成的匕首交到了他手里，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不要我，那就杀了我。”

第71章 六十八、上穷黄泉下碧落(The end)

金烨和木宛容在陪花清到人间的时候，是没想到这个“小四”人竟然这么疯的。

他们都在朝歌看过花清从前在人间的经历，心里对夜垣根本生不出一丝好感。更别提这人虽然复活花清，却还骗了花清好久。

但人界一直都是由仙鬼二界共管的。他们作为仙者，不可能永远不下界。一下界，他们就难免被夜垣找上。

他们是不介意和夜垣打上几架的，但花清自己提出想当面解决这桩旧事，他们也只好答应。

……

此时局面变得异常诡异。

夜垣根本不在乎另外两个在场的神仙，只是握着花清的手腕，要他动手。

金烨和木宛容互相认为对方才是小三，对眼前的小四更是恨得不行。

花清感到分外绝望他明明每次都只是和一个人谈恋爱，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跟一个花心的负心汉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连以死谢罪都做不到因为他的命现在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做个对感情认真的人，夜垣却要他杀了自己。

夜垣不放手，他也不愿动手，只是努力劝说：“你既救了我，也骗了我，我们就算两清，好不好？你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的。”

木宛容和金烨闻言，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希望花清不要因为转头看到他们就对他们也来上这么一句。扪心自问，换作他们是夜垣，也绝不会被这样的话劝动只会更痛苦罢了。

“我不要，我不要，清清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连我补过的机会都剥夺……我是骗了你，可我爱你是真心的。我说了那么多谎，都是为了留下你……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做鬼的，我也想像木宛容那样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可我修不成仙道，只能做鬼。我修炼了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活到现在……你不能带我出轮回又不要我……”夜垣对花清提出的方案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一脸哀愁地看着花清诉衷肠。

金烨面无表情，心里却漠然想到：“一个两个都说什么一千多年，明明我才是最先和清清成婚的……”

木宛容看见夜垣这副死样，有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这场景根本似曾相识。

“我……”花清此时开始努力回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把人的灵魂一分为三的法术。

夜垣没有提万物生和他的一半元神，可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花清在时，金烨和木宛容并没有直接用暴力解决问题。

木宛容脸都绿了。

真要说起来，他们三个都救过花清的命。夜垣再这么多话，花清就要反应过来了。

和金烨争宠就已经够让他嫉恨的了，他可不愿意夜垣争出什么三分之一来。

木宛容于是冷冷开口道：“你先前不是和清清约了人间百年的中秋见吗。那就先定这个时间见面。不许再拉着清清不放了。”

夜垣盯着他和金烨看了一会儿，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搬出那套压箱底的“他们三个都救过清清”的理论。

一天当然太少。可清清现在根本被他们洗脑的不轻。

倒不如趁他们独处时悄悄同清清讲道理。

于是夜垣表面上倒也答应了下来。

场面暂时保持了表面的和谐。

但花清总觉得自己成了仙界第一负心汉，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

可惜上穷黄泉下碧落，他早已满身枷锁，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