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戴着山魈面具的少年瞧着年纪不大,性格却极为暴躁,当即还口道:“我呸,哪来的穷酸鬼在这撒泼!我们宝瑞阁售出的东西,一概没有退回的道理!”

他的修为高出许赫良一截,两人打斗起来,高下立判,许赫良很快就被他击中几掌,只能半跪在地上喘息。

见状,许赫良的两位师弟岂能坐视不理,他们掀开窗前的竹帘,直接从窗户跃了出去,也来到展台上,与许赫良合力攻击那少年。

蓝衣女修眼见少年落了下风,忙唤道:“阁主,小心!”说完,也闪身加入了战局,场面一时好不混乱,简直形同闹剧。

就在几人混战作一团时,薛戎缓步走来,举起那把剑,仔细端详了一阵。

末了,他轻笑一声:“仿得有九成相似。只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

虽然周围十分喧闹,但他说出的这句话,可谓掷地有声,几人的目光瞬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少年立时反驳道:“一派胡言!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说这是赝品!”

“其实,要辨别冲煞剑,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薛戎用指腹轻轻拭过布满锈痕的剑鞘,“冲煞剑极具灵性,在滴血认主之后,唯有慑鬼尊本人才能驱使,换做其他人,是连剑鞘都打不开的。方才这位蓝衣姑娘,却能轻而易举地拔剑出鞘,所以,此剑一定是假的。”

他接着说道:“不止于此,恐怕,你们宝瑞阁拍卖的所有东西,都是伪造的。”

言罢,他夺过许赫良手中的紫檀木盒,往地上一摔,盒子应声而碎,人形的万年灵参从中落出。

几息之后,灵参迅速干瘪萎缩下去,草木精华也随之消散,众人又定神细看,眼前哪还有什么万年灵参,不过是几块暗褐色的何首乌罢了。

有见多识广的修士,已经看出那只紫檀木盒被动过手脚,先前呈现出的灵参,只是幻术在起作用。

“这、这纱衣也是假的!”先前拍下雪蚕丝纱衣的修士,捧着那轻薄的布料走到台前。他双手握住纱衣一撕,也不见得使了多大力气,传说中能挡下化神期大能全力一击的衣服就化为了片片碎布。

台下的众多修士,在听闻薛戎说那把剑是赝品之时,还只是感到傻眼,见证了这一幕后,场内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毕竟,在座的都是宝瑞阁的买家,其中为数不少的人,已经在前几场拍卖会中,花重金购买过拍品。现在却惊觉自己受骗上当,斥巨资买来的也都是西贝货,这口怨气怎可能平得下去?

站在一旁的许赫良首先反应过来,气得龇牙咧嘴:“原来是个阴险无耻的骗子!快将我的一千上品灵石还来!”

其余众人也纷纷想找宝瑞阁讨个说法,愤怒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有性格急躁的,已打算冲上台来,同蓝衣女修和少年对质。

蓝衣女修见情况不妙,忙道:“阁主,这里不宜久留,我先护送您离场吧!”

戴山魈面具的少年却并不惊惶。

从薛戎揭露冲煞剑是赝品的那一刻起,他就定定地凝视着薛戎,似乎想从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窥探出什么:“你为何对冲煞剑如此了解?难不成,你曾经用过冲煞剑?”

接着,他再度开口,虽用了疑问的语气,话里话外,却已经像有十足的把握:“还是说……你就是慑鬼尊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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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夜宿神庙

原来这半年来,宝瑞阁都靠招摇撞骗来敛财,并凭借这出无本万利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

这引得在场的修士群情激奋,正欲一齐声讨宝瑞阁,却见那少年指着薛戎,高声道:“你们可听好了,此人就是慑鬼尊薛戎,眼下整个修真界都在找的人!只要抓住他,溯月教的圣物就能到手了!还愣着做什么,可别让他跑了!”

邹纲不知反应过来什么,一击掌道:“哦,怪不得他一直自称‘本尊’!原来这个‘尊’,是‘慑鬼尊’的‘尊’!”

薛戎恨恨一咬牙,心说本尊之前还救过你师兄,你就如此回报本尊,一回头就见参加拍卖会的百余名修士已经蜂拥而上,很快汇成乌泱泱一大帮人,向着展台逼近,也不知目标究竟是他,还是宝瑞阁的人。

他一把拽过邹纲,将他作为人肉盾牌,挡了几把斜刺过来的飞剑飞矢,同时脚下往大门口退去。

人头攒动之中,他瞧见一片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角,便朝那个方向喊道:“阿雪,你先护着徐姑娘出去,咱俩在外头见!”

说完,也不管梅临雪听没听见,便背过身去,专心迎战。

修为全无的人,自然无力与众多修士相抗衡,就算是且战且退,薛戎仍然应对得十分狼狈。一眨眼的功夫,手臂、下腹就中了数剑,血从伤口处渗出来,浸透了玄衣。

要不是这里空间狭小,人又实在太多,法术施展不开,一记灵力就足以将薛戎轰得断气了。

手忙脚乱间,那把假的冲煞剑被薛戎握在了手上,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势,倒也能招架一二。只是,这剑是一把赝品,人也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慑鬼尊了。

因此,眼前这一幕,明明瞧上去是慑鬼尊在用自己的佩剑,却用得力不从心,反倒有种画虎类犬的滑稽感,被周围的修士看在眼中,难免贻笑大方。

眼看薛戎要从大门脱逃,围攻他的人群之中,不知是谁甩出了一支飞镖。薛戎余光里见到寒芒一闪,心知这飞镖恐怕是淬过毒的,但又实在抽不出手去阻挡。

这样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就在毒镖即将近身时,忽然有一人飞扑过来,将他抱在身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正是晕头转向之际,薛戎抬起眼帘,竟见到梅临雪撑在自己上方,一张清丽的脸绷得紧紧的。

梅家向来恪守礼法,梅临雪从小受家中长辈教化,仪表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眼下,由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梅临雪的发髻松散了,脸上也沾了几抹尘土,平添狼狈之色。

和薛戎对视一眼后,梅临雪迅速别开脸:“若是没事,就赶紧起来!”

薛戎哪敢耽搁,赶紧忍着伤处的剧痛站起身,同梅临雪一起闯出了此地。

从三言两语的交谈中,他得知在乾明宗三人与宝瑞阁发生冲突时,梅临雪就命随从护送徐云珊离开了,她当下应是安稳无事。

疾行了一阵,薛戎的气力实在无以为继,便闷哼一声,脚步停了下来。

“你为何这样慢吞吞的?拖得久了,那些人便要追上来了!”梅临雪没好气道。但一回头,他见到薛戎面露痛色,终究还是止住了话头,跟着蹲下身来,查看薛戎身上的伤势。

薛戎用手按住自己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望着神情认真的梅临雪。

有一事,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梅临雪为何要救他?

方才,在拍卖会场之内,应有不少名门正派的修士,而隐川剑客梅元申交游广泛,在这些买家中,与梅临雪打过照面的应当也不在少数。

梅临雪今日救了他,明日修真界中便会传出流言,称梅临雪罔顾灭族之仇,竟与十恶不赦的慑鬼尊搅在一起,两人狼狈为奸,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