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桂枝没怎么出过门,总觉得出门就需要带足银子与干粮,还想再劝苏崇文几句,杨绣槐就两手揣着口袋过来了。
杨绣槐先是跑到炕上逗弄了苏鲤几下,那种简单的逗孩子招数在苏鲤这儿根本不管用,苏鲤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绣槐像是逗猴一样挤眉弄眼地作怪,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笑了一下,杨绣槐这才满意,她挪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袜子来,放到了炕头。
那布袜子与炕头碰到的刹那,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叶桂枝与苏崇文对视一眼,二人皆是满目诧异。
“娘,你这是作甚?”苏崇文问。
杨绣槐跳下炕瞅了瞅门外,见灶房门口有片衣角急急忙忙地缩了回去,冷笑一声,将门掩上,故意压着声音同苏崇文和叶桂枝说,“崇文,桂枝,这里面装着五两银子,是我和你爹给你们的资助。崇文忙着赶考,平时还是温习功课要紧,现在没必要为了几个铜板就浪费温习功课的时间去抄书。你如果能考上秀才,那之后就算开个学堂也不会缺钱花。三郎,好好考,娘和你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压着呢!”
不等苏崇文拒绝,叶桂枝就将那装了钱的布袜子推到杨绣槐手中了,她说,“娘,这些钱我们不能收。崇文同我说过,这些钱是您和爹留下来的养老钱,我们拿了良心不安。”
杨绣槐心中感慨,苏家的三个儿媳至少还是有一个好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她瞪了叶桂枝一眼,道:“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怎么,分家后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就不管用了,你们都不听了?”
叶桂枝与苏崇文都被吓得变了脸色。
杨绣槐叹了口气,道:“三郎,三郎媳妇,这些钱你们都拿下吧。你们大哥二哥不是个东西,稍微有点能耐就看不起兄弟了,怪他们,也怪娘和你爹,是我们俩没教好他们。你大哥二哥不是个东西,但娘希望你们能够多些仁义,多些包容。三郎,你是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比他们更明理,娘偏疼你,但也希望你能大度些,遇事不要同你大哥二哥计较。”
苏崇文顿了顿,摇头淡笑,“娘,你说笑了,我怎么会同大哥二哥计较呢!大哥二哥对我的好太多了,我都记着。”
见苏崇文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杨绣槐心里一突,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知道,苏崇文定然是十分在意的。
毕竟那是亲兄弟啊!
被亲兄弟嫌弃累赘,苏崇文若是不放到心上去,那才是怪事!
有些事,越是亲密的人越做不得,旁人做了之后可能只是看清人心,亲密的人做了,那极有可能是恩怨一笔勾销后再添几笔新仇。
天底下也只有放在心上的挚爱、挚友与至亲能够一刀致命地伤人心了,因为他们离心最近。
杨绣槐怎么会不知道苏崇文的性格,他性子虽然沉稳,但并不是那种绷得住的人,他同亲近的人并不时时绷着,如今苏崇文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倒不如同她一起愤慨地抱怨上几句。
人心如果寒了,肯定会懒得多费口舌吧。
杨绣槐笃定苏崇文的心被这件事伤到了,这事却没法儿明说明劝,她咬咬牙,道:“崇山,桂枝,娘今儿个拿着钱过来,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娘不奢望这五两银子能将你那两个哥哥做的蠢事抹平,只希望你们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发达了,不要忘了还有俩亲兄弟。”
“人说救急不救穷,娘也是这么想的。等你们发达了之后,不用带着他们过什么好日子,只要给他们添上几亩地,保证他们饿不死就成。”
“当然,这些要求都建立在不会损害你们利益的前提下,如果你哥哥嫂嫂不识趣,那不用你们说,只要娘还活着,娘亲自来教训!若是他们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你们也不用袒护,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三郎,娘供你读圣贤书,希望你能心怀正气,也希望你能大度明理,但娘不会强加给你什么镣铐枷锁。”
“若是你抬抬手就能帮到这两个兄弟,那你就帮一帮,若是他们做的事情实在不值得你帮,或者让你为难了,那你想舍就舍了去!”
“你放心,娘知道你心善人正,你若不护他们,定然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或者是彻底寒了你的心,他们该吃什么苦果就让他们吃,娘不会怪你。”
作者有话要说:叫丈母娘是婶儿,这是地方风俗,第一次见的小可爱拿本子记下这个知识点,就和外语中提到的(in low)是一样的法律上你是我娘,但你不是我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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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屎尿戳子
杨绣槐将自个儿想叮嘱苏崇文与叶桂枝的话叮嘱完,然后又逗了苏鲤几下便出去了。
开门的时候,杨绣槐的眼睛直接扫向灶房,刚好与张春芽、李大妮给撞上,张春芽动作麻利,迅速躲进了灶房里,怀着孩子的李大妮不敢蹦蹦跳跳也不敢同张春芽挤,落后了半步,结果就被杨绣槐给抓了个正着。
杨绣槐笑道:“哟,这是学会听墙根了啊!好好听!多听听!”
损了这俩不让人省心的儿媳妇一顿,杨绣槐哼着小调回了屋。
她同苏崇文与叶桂枝说的那番‘出头之后要记得拉拔一下两个哥哥’,其实就是说给张春芽和李大妮听的,好好臊一臊两个人的脸。
苏崇文不仅脑子灵光,人还勤奋,早些年一直没有考上秀才,实在是运道太差,他在学识上的积累比很多秀才先生都要好了。
如今他又要下场考一次,还是朝廷特例开的恩科,哪怕心里再有底,也闭门好好复习了一阵子。
等到他正式奔赴县城赶考的时候,老苏家所有人都跟着吊起了心。
县试、府试、院试一条龙考核,唯有三试都顺利通过,才算是考中秀才。
苏崇文本以为自个儿的运道改了,结果考县试的那一天,县试就给了他一个痛快的打脸。
他自个儿倒是没有在县试前出啥问题,县试考核的内容也都中规中矩,出问题的是那些与他一同参加县试的考生。
苏崇文自知家庭经济条件不允许,考前哪怕住进了客栈,吃的东西都是家里做好带上的干粮,直到开考前一天,他才跑去一个在大街上摆面摊的老婆婆那儿买了碗清汤面吃,吃完之后全身熨帖,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可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富裕的考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县城‘逼格’最高的酒楼仙客来。
人人都说仙客来的菜肴精致,再加上仙客来的掌柜深谙‘宣传之道’,那掌柜的趁着县试当前,给诸多菜肴都起了别名,不是‘登科’就是‘及第’,还有‘高中’与‘跃龙门’云云,准确地把握住那些考生图个好彩头的心理,借着这个机会大赚了一笔。
然而,仙客来的后厨并不干净,用料也不算讲究,他们打着‘鲜鱼’招牌卖的鱼肉羹,多数都是夏天捉到的鱼,一直藏在冰室里,等到冬天再拿来用,做菜用的那些肉类也多属于久置多日的,平时趁着价格低的时候大量买进屯在冰室里,一用许多天。
仙客来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做,不然早就关门大吉了,他们现今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有俩,一是冬天的鲜鱼价格太贵,他们如果真的从渔民手中买鲜鱼的话,成本会拔高许多,二来则是秋冬的天气较凉,很多东西都不会在短时间内变馊变坏,用不着储藏进冰室也能放好久。
可人算不如天算,仙客来的掌柜哪里会想到,夏天屯在冰室里的那些鲜鱼看着没太大变化,实则都已经变质了。
很多参加县试的考生奔着‘跃龙门’这个名字吃了鲜鱼汤,结果回到客栈之后就开始一泻千里……客栈的茅厕都不够用了。
有考生被这突发情况给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就去了仁心堂找葛大夫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