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这时,狂风催着暴雨,又夹带着一阵阵炸雷,从西南方向,推进到省城上空。雷暴轰击中的天空仿佛像是要崩坍了一般。贡家小花园里那几棵硕大的玉兰和香樟不住地在闪电中亮相,并被那白花花的雨幕摧揉。贡志和呆坐了一会儿,看看楼上。楼上没有动静。又等了一会儿。楼上还是没有动静。于是,只得拿起自己的手包和车钥匙,关上客厅里的灯,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厅里,就听到有人进了大门,一路向这边跑来。他站下,待那几人走近了一看,竟是志英和志雄。贡志英一边擦拭头发上的雨水,一边喘着问贡志和:“你怎么要走?爸通知我们,说要跟我们全体谈一次话。”

未等志和回话,却从院门口再一次传来急促的门铃声。警卫再去开门一看,是焦秘书。

焦来年跑进客厅,没有了平日的从容和谨慎,只是急问:“贡书记在吗!”贡开宸匆匆下楼来问:“怎么了?”一边说,一边把焦来年让进客厅,并立即把客厅门关上了。贡志和、贡志英和贡志雄呆呆地站在幽暗的门厅里,一动也不敢动。这时,从客厅里传出焦来年急促的说话声:“暴雨袭击了山南地区,小疤河水库突然垮坝,林中县五个乡被淹。潮河水势因此猛涨,正在威胁103 号变电站……”贡开宸问:“快人冬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雨?水利厅和省防总得到报告了没有?”焦来年急急地说道:“电话就是防总打来的。水利厅长和主管水利的副省长已经赶往小疤河去了。邱省长刚才也来了个电话。说他也马上去小疤河……”贡开宸忙说:“告诉邱省长,让他在家坐镇。他比我更熟悉山南一带水文地理情况。他坐镇指挥抗洪全局,比我更有把握。我这就去小疤河。”

焦来年担心地:“贡书记……”

贡开宸急催:“快给邱省长打电话。”

焦来年仍在犹豫:“贡书记……”

只听贡开宸大吼了一声:“快去!!”客厅里再没声音传出。静默了一会儿工夫,焦秘书便低着头,急急跑出客厅,匆匆向志和等人点了点头,都顾不上说话,便冲进大雨里去了。几分钟后,车来接贡开宸,临离开枫林路十一号时,已经穿上了高统雨靴和军绿色的胶皮雨衣的贡开宸对三个还在等着他“谈话”的孩子,只说了一句话:“……听着,别搅和那些不该你们搅和的事,瞎猫逮不住死耗子,中国有人在管着。k 省也有人在管着。管好你们自己,这是最重要的。别让我再为你们操心了!”然后,他在焦来年的陪同下,快要走出小楼时,客厅里的电话铃突然又响了起来。贡志和和焦来年不约而同地要去接这个电话。焦来年马上站住了,对贡志和做了个“你请”的手势。但贡志和想到这儿毕竟是爸爸的家,既然爸爸的秘书在场,当然应该由他的秘书去接电话,便默默一笑,也对焦来年做了个“你请”的手势。因为时间紧迫,焦来年就没再跟贡志和客气,照直进客厅去接电话了。

不一会儿,焦来年走出客厅,向贡开宸报告道:“公安厅唐厅长找您,说半个小时前有个不明身份的歹徒窜到小眉家,想暗害她。”

贡志英大惊,忙问:“她没事吧?”

焦来年说:“据唐厅长说,我们的同志抢在凶手之前,先开枪,击毙了这个歹徒。”

这一下,贡志英听不懂了,疑惑地问:“嫂子家怎么会有带着枪的‘我们的同志’?是事先埋伏的,还是得到嫂子报警以后再赶到的?”

贡志雄忙分析道:“等嫂子发现有人要害她,再报警,凶手早跑了,不可能抢在他们开枪前,先击毙他们的人……”

贡志和迟疑地说道:“那么说……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和监视嫂子?”

贡开宸冷冷地反问:“你说呢?”

贡志和心里一动:“……有关部门……有关部门也一直在关注这档子事?”

贡开宸再反问:“你说呢?”

贡志和愣住了,不做声了。似乎明白了什么。

贡开宸吩咐志和等人:“一会儿,去看看小眉;除了安慰一下,别的,暂时先不说。不要再耍你们那点小聪明。本来今天应该让你们一起去看看小疤河水库的。当年你们的父母,就是在这个水库旁的一个矿山里出的事故……改天吧……”说罢,转身走了。

雨声。脚步声。关门声。汽车发动声。然后,天底下一切的一切,瞬间又被越发密集暴烈的雷暴声震撼,颤栗……

省委书记-K省纪事59

房间里全是人。不停地走动。从这儿走到那儿z 从那儿又走到这儿。寻找着。琢磨着。

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另一部分刑警忙着对被击毙的凶手进行拍照勘验。修小眉则呆呆地坐在另一个房间里,机械地回答着刑侦支队领导的问话。等贡志英等人赶到,问话基本结束了。

“嫂子,你没事吧?”贡志英不顾刑警的拦阻,扑过去拉住修小眉的手,急切地问。

修小眉似乎还处在那种无法自拔的惊骇之中,浑身一阵阵颤抖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贡志英的关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脑子里依然还问起凶手破窗而人那一刻时的震惊和骇异。那一刻,脑子完全空白,全身的血仿佛刹那间都被抽空了,人完全僵硬,完全冰冷,完全木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她想叫来着,可完全叫不出声。她想搞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可,紧跟着就响起了一声枪声……还有血……真的血……从那个被刑警们称作“凶尹‘的男子头部溅起。那是一股带着热气的血。她仿佛看到了那雾似的热气。然后又是一声枪响,几乎震破了她的耳鼓膜。她不知道这第二枪又是谁打的。但她看到”凶手“的头发直立了一下,血立即糊住了他的一只右眼,并顺着右耳根右脸颊往嘴角淌去。他立即仰天倒去,带倒了她最心爱的一盆君子兰,又砸在那盆一人多高的凤尾竹上。她突然感到喘不上气,心针扎似的绞痛,胸极度憋闷;但她不敢挪动自己,她只是直直地盯着那个”凶手“。他只跟她说过一句话,问她:”你就是修小眉?够漂亮的!“说着就冲她拔出了手枪。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枪口的青冷峻刻和”凶手“板着那张并不难看的脸朝她一步步走来。”凶手“年龄并不大,牙却不太整齐……现在他躺那儿了,嘴微张着,同时还在微微地抽搐。胸口上也撕开了个血洞,从那儿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带血丝的气泡,同时发出些微的嘶嘶声。她开始头晕。口干。发冷。腰也直不起来了。但她仍无法让自己把视线从那个”凶手“身上转移开。很多年后,她仍记得’凶手”穿的是一身灰色的西服,裤腿上有一块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