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来时,顾清宜就让半夏去租了一辆马车,出了青松巷,四下都是不认识的人,顾清宜吩咐:“你们二人先去主街等着我。”
半春和半夏看了眼身后不再佝偻身子的少年,应声点头。
“幼安姐姐,今日怎么亲自过来了?”少年的声音又响起。
顾清宜回头看他:“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前面几十步的地方是两家酒肆的狭道,槐树遮阴,墙体生了些绿苔,十分隐蔽。
到了这隐蔽的狭道,顾清宜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冷白皙如新月的面容,面前的龄安手指微颤,神色有些欣喜:“幼安姐姐,许久没见了。”
顾清宜看向他,十七岁的少年,比她还大上两岁,也比她还高,但幼时他多病,个头比她还小,就一直唤她姐姐唤到了现在,“上次将军府宴饮,你让半秋给我的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如今与我细细说来。”
龄安看着她的清眸:“上次幼安姐姐应该听到了什么了罢。”
“上次我藏在假山,是听到了,似乎二皇子与信王私下有些往来。”二皇子裴次端才能出众,这两年圣人每每委派外州的任务,都能出色的完成,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跟风评不大好的信王府牵扯在一处,实在耐人寻味。
龄安看着她道:“这就是了,庆吴州向来与安州不睦,这两年安州兵权和钱财大多流向庆吴州......”
顾清宜不置可否,龄安留意到她的神色:“幼安姐姐,我上次听说那裴屏玉与你赛马,你的马匹惊了,是不是那裴屏玉动了手脚?”
顾清宜看向街市:“嗯,他上次对我下了杀手。”
龄安的眼神微沉,看着少女的侧脸,眼底翻涌着暗暗的杀机,裴屏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呐。
顾清宜回头看他,他眼底瞬间恢复了澈明纯净。他听顾清宜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之后他不会再找我麻烦,时机恰当的时候,我定会让他偿还回来。”
“我听闻裴屏玉向来心眼小爱记仇,他怎么不会再找姐姐的麻烦?”
“因为...因为还有裴屏玉不敢惹的人。”她言简意赅,裴霁回这几个字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
龄安眼神有几丝深思,嘴唇一抿,说起另外一件事:“姐姐将我藏身之事和伯父疑遭暗算都告诉了裴霁回了?”
声音寻常平淡,听不出情绪。
第24章 熟悉又陌生
她面色一顿, 谁告诉他的?顾清宜看向龄安,不动声色:“并未完全告诉,但?调查州卷, 确实需要他这个都护大人的帮忙。”
龄安没有再乖乖的接话, 周遭好像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过了?会儿, 龄安低声道:“幼安姐姐有主意, 我自然?听你的, 只是我希望姐姐多个心眼儿, 裴霁回?怕是不能全信,裴家?之人, 可真?是最怕牵扯上的。”
“我知, 我本就不是什么上京城的人, 总有一天会抽身走的。”她说这话分外清醒。
龄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幼安姐姐放心, 我定?会全力帮助姐姐, 到?时候哪怕不回?安州, 我也会陪着幼安姐姐走。”
他像是想起什么, 上前?半步凑近了?一些, 一股清淡的香气传来, 顾清宜微微皱眉, 这香味怎么有些......
少年看她没有排斥的往后躲, 唇角也染上笑意, 他压低声音道:“幼安姐姐还是尽早与许知谨解除婚约, 一来,他不配, 二?来,我查到?当年长公主让幼安姐姐同他们定?亲, 分明?另有隐情......”
话音还没落,街口陡然?传来一阵喧嚣
是那些流民所的汉子又喝酒闹事了?。
上京的流民所不管妇孺老幼,交代了?路引和籍贯,都会收容。这两年都护司接手外州来的流民还会每日?发放膳食,对于老幼无力的,还会每月给些救济钱。
可这一来二?去,就会多了?些身强体壮的青年好吃懒做,在流民所混吃混喝。
这几日?闹事的多了?几起,正?是因为都护司下了?新命令,凡事手脚健全的,一月之内的必须找到?役职,搬出都护所,这些混子本就是外州来的,听过都护大人的名号却没领教?过手段,自然?不知其中?厉害,连着有恃无恐的闹了?两起。
龄安皱眉:“原想只是那边流民所闹事,如?今连青松巷都闹起来来了?。幼安姐姐今日?先走,我护送你去主街。”
顾清宜猛地拉住龄安,纤细的手握住他腕骨明?显的手臂,龄安来不及惊喜,就察觉到?巷口的不对劲,猛然?回?头。
只见巷口多了?一人,一个醉汉穿着褐麻短衣哼哧笑笑,有些喝酒喝混了?的的眼神看着两人,宽肥的腰上挂着个葫芦酒壶,开口也是熏天的酒气,他开口吆喝:“呦呵,林和?你这小白脸不是找到?了?东家?了?吗?竟然?跟着个天仙似的姑娘在一起?这模样倒真?是比滟怀楼的小姐还馋人几分......”
显然?是当初龄安在流民所认识的人,他满口污秽,语气轻浮调戏。
然?而不等他说完,陡然?发出一身惨叫“啊!”龄安毫不手软的脚上一踹!
这小白脸似儿的林和脚上一踹石头,石头便带着力道直直踢上他脑门,李全察觉手上有些黏腻的濡湿,低头一看捂着的手:“娘的,让老子见了?血!你他娘的小白脸,吃熊心豹子胆了?!”
说完,他眼红斥目抽了?根巷口晒的柴火木棍,脸上混了?血的横肉微抖,眼神狠厉的走来。
顾清宜和龄安二?人都没退,龄安跨步上前?,捡起地上散落的帷帽,珍视一般的拂了?拂灰:“幼安姐姐先带上,免得脏了?眼。”
话音一落,他扭头看向醉汉走来的身影,眼底有闪过几丝嗜血。遗世独立一般站在墙角的顾清宜确不担心,若是还在安州,将来龄安还会父亲为她挑选的护卫,毕竟,他是一众少年中?武艺出挑的。
她没有带上帷帽,视线落在了?少年的脚上,这脚看着还有些不利索,还是得慢慢的将养着才能好。
蓦地,醉汉传来哼哧的惨叫,顾清宜回?神见龄安一棍子打断了?男子的腿,可他却丝毫没有停手,轻笑一声,手上将那手臂粗的柴火高高抡起,直直对着醉汉的头......
“顾龄安!”顾清宜出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眨眼她已经跑到?顾龄安身前?,双手拉着他的手臂想让他放下,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龄安皱眉:“他嘴脏,就该让他永远的闭嘴。”
他肤色有些病白,如?今神色如?常的说着嗜血的话,让顾清宜好像与印象里?的人发生了?重?影。
顾清宜身子一颤:“打断他的腿当做教?训就已足够,何必因一句话取了?他性命!”
李全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腿,趴着哀嚎,方要说话,却见悬着的棍子骤然?落下!瞬间,他的右腿也传来剧痛,李全仰头哀嚎,伴随着龄安平淡的声音:“幼安姐姐说得对,那我听姐姐。”
他脚下像是踢死猪一般的踢了?踢断了?两条腿后面色苍白的李全,嗤笑道:“滚吧。”
顾清宜良久回?神,眼底惊色未收,看向唇角带着笑意的少年:“顾龄安.......你”
“救命!救命!官爷救命!”
李全冷汗如?雨下,视线迷糊间看见走来的军卫打扮,撑着力气爬向街口,大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