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宜落后裴霁回?半步, 安静的站在一侧。
“祖母让人急唤孙儿来, 是为了父亲的事??”裴霁回?淡淡问。
这冷声让老夫人唤回?神, 她半起的身子?坐了下来, 看向裴霁回?和?缓道:“你父亲的事?, 我能不急吗?”
“佟德光那太监回?去了?”
裴霁回?神色未动, 顾清宜一见,连忙回?道:“是, 方才才从渚白居拿了东西,如今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 咱们关起门来说说家里话,这次......”
“咳咳......”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打断她,“大公子?和?少夫人请坐下慢慢说。”
她话一落,老夫人一怔,她方才光顾着那混账的事?,像是才想起来,连忙让丫鬟给二人端盏茶。
见裴霁回?坐定,老夫人捏紧手中的拐杖,看了眼?裴霁回?,又看向下面一声不吭的裴霖章:“这次我知道让你们两个受委屈了,好好的官职,就叫那混账给搞停,真是孽障!”
“嗤”一边脸色铁青的潭姨娘冷哼出声:
“老夫人也不想想,何止大公子?二公子?啊,我们霄言可是考中了进士!再过?半月这吏部就要拨任官职了!这几日?正考核呢,我找谁负责?
我们霄言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全叫这混账爹给毁了,今日?还有那水部郎中家的姑娘也来不了了,呵,发生这么件事?,连婚事?也保不齐了,这下好了,全家都被他败完了!”
潭姨娘字字讥讽,要是裴元在,她像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泄愤!
老夫人手上捏着拐杖紧了松,松了紧。
作为一个母亲,听着一个妾室这样咒骂自己的儿子?,老夫人那是心里极大的不舒服,可又想到这次确实是裴元做的混账,实在理亏,她紧紧抿唇,隐忍不发。
潭姨娘说起话来不着边际,但唯一能指望上的儿子?因为一个恶心的爹毁了前程,她焉能不气。
在一句一句的骂声中,厅中竟无一人开口。
顾清宜抬眼?看向老夫人身侧坐着的李娥,她微微阖着眼?,捏着绢帕的手按着额头。
向来‘识大体’的主?母如今也一句话不发,哪怕老夫人看了好几眼?李娥,想让她说话和?缓,也不见李娥有丝毫动作。
外面的北风呼啸,长华堂生了炭火,这气氛却如寒风穿堂,如置冰窖。
老夫人收回?看李娥的视线,看向底下的三个孙子?,她深吸一口气:
“这事?确实是你们父亲对?不起你们,但都道亲不过?父母,好不过?夫妻,这骨肉相?附,岂是轻易能斩断的?”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你们父亲再混账,他也是你们父亲,于情于理,你们都该拉他一把,他到底是郡王府的今郡王,一家之主?,如今下了刑部大牢,也不是个办法。”
“呦,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潭姨娘再次开口,语气有些阴阳。
老夫人瞥了眼?潭姨娘,神色冷了下来,这时李娥总算开口:“母亲,您想说什么就直说了罢。”
她抬抬手,拂开文姑给她按额头的手,声音里有些疲倦。
顾清宜瞧瞧看了眼?裴霁回?,又看了眼?对?面的裴霖章,这兄弟俩第一次这么像,一样的抿着唇不啃声,这小厅中,都是老夫人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也老了,就你们父亲这一个孩子?,不管混不混账,也是我和?你们祖父一手拉扯大的,自幼没吃过?什么苦,山珍海味,养尊处优的日?子?也过?惯了。”
听到这句话,顾清宜心中一凛,果不其然,老夫人下一句话缓缓而出:
“那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今日?立冬了,天又冷,又有刑罚,你们父亲如今年纪也长了,岂能吃得消那些磋磨人的手段......”屋中无一人开口,老夫人继续道:
“我此言并非包庇你们父亲,只?不过?再如何罚,再如何斥责,也得自家关起门来在自家里,你们说是不是?”
李娥闭眼?,眼?底有些失望。那大牢中哪会一来就酷刑了?不过?给他吃几日?苦,倒是她的这些孩子?,两个儿子?罢职,女儿在娘家也没了依仗,这日?后,究竟该如何......
裴霁回?不轻不重的搁下茶盏,发出让每个人都听得见的声响。
连他身侧的顾清宜都被微微一吓,跟着打量裴霁回?的神色,他虽然面色紧绷,却没见动怒。
“祖母所?言极是。”裴霁回?声音微沉。
老夫人舒了一口气,她这个孙子?言出必行,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你们也做了这么些年官,人脉也不少,别说明?日?就能将人带出来,但打点刑部,让你们父亲在里面过?的舒坦些,应该也是行的。
先?让那些五大三粗的狱卒不要用刑,然后添置些衣物,送些膳食果蔬。霁回?和?霖章,你们二人行的端做得正,我相?信等查清了,一定会换咱们郡王府一个公道。”
“公道?母亲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外室当真牵扯进了宣安王谋逆的计划,又该如何?”潭姨娘问。
老夫人一噎,潭姨娘冷笑一声,别有所?指的看了眼?双姨娘和?裴汝,
“这男人只?要学会了偷吃,学会了养外室,有一就有二,当初要是母亲和?姐姐约束些,还有现在什么事??”
虽然她心里明?白根源在裴元管不住的自己,但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当初发现双姨娘这个外室,这两人不是皆大欢喜的做主?迎了进来吗?
如今知道放纵人了?潭姨娘心底抱怨。
“祖母放心,孙子?等会儿就让人去刑部疏通一二,让人好好关照关照。”
说后半句的时候,裴霖章抬眼?看了眼?裴霁回?,随后事?不关己一般的低下头,嘴角却有些微勾,他明?白这个兄长的意思?。
若是在狱中不吃什么苦头,那当真是不会长记性?。
年轻时好赌,如今好.色,这郡王府的容光,全靠这些小辈自己撑了起来。
放弃科考,提前步入官场浮沉的裴霁回?;中了状元的裴霖章;还有如今考中进士的裴霄言。哪怕裴汐身为一个姑娘,打理庄子?铺子?井井有条,都未曾指望上裴元半分。
想到这,顾清宜翻了个身。
天色已黑,从老夫人的长华堂回?到渚白居,她都有些思?绪不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