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晚风拂过,扬起乌黑的鬓发,俊美的男人站在门外对着眼前的一从竹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身穿月白色的衣裳,上用银线绣着的鸟兽在月光的照耀下隐隐闪烁。

挽着发髻的发冠上坠着的珍珠也在寂静的空气中铮铮作响。

男子站姿笔直,目光远眺,配上无感的表情与不凡的容颜,让人觉得好似神仙下凡,所站之地皆为琉璃仙境。

似有所感,男子收回放空的目光,与出现在路尽头的人遥遥相望。

早就得到林逸轩通知的杨潋见到来人还是忍不住小有震惊,他没料到宋陵来的这般快,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拉不起笑容,便放弃了。反正宋陵左右瞧不上他,此地也没外人,倒也不用再装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宋陵邹着眉头看着杨潋走路略显奇怪的模样,“你做什么去了?”

杨潋没理会他的问题,叫了声罗云见没人回应,这才把目光落在了宋陵身上,以为宋陵是故意将人支开。

“罗云人呢?是不是被你弄走了?”

不提还好,一提宋陵便想起自己刚来院内时见到的满目疮痍,他低眸盯着杨潋,眼底有些寒意,“我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一个人在上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只有肩胛处有伤才是。但为什么背上全是鞭痕?”

“是你做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杨潋被他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逗笑了,反问道:“我教训我的下人,跟你有关系吗?”

见杨潋对自己的行为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宋陵只感心凉。

“在你眼里他们猪狗不如是吗?就因为他们是奴籍,你就可以这么对待他们?”宋陵越说语气越差,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杨潋,你还是人吗?”

感受到宋陵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杨潋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丢在大街上般,无地自容,对于这种无措,他心中更是一股无名火燃起。

换做旁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早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但是眼前的人是宋陵,是背后千叮咛万嘱咐也不能得罪的宋家,所以纵使万般生气,也只是怒吼一声。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的人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管不着!”

杨潋心中委屈极了,觉得宋陵总是无理取闹的寻自己麻烦,下人做错了事难道不该罚吗?本来奴仆伺候主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人早被就分成了三六九等,他在府里向来都是这样,也没见有人管他,怎么反而到了这学宫来,自己哪哪都是错。

宋陵不过是占个好出身,才能这么趾高气昂。

宋陵见他如此执迷不悟,也忍不住提了点音量,“旁人我就不说了,罗云自小就在身边伺候你,你对他非打即骂就算了,难道你看不到他肩伤未愈,如果伤口再次感染,可能会落下残疾!”

“你是特意来训我的吗?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杨潋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只言片语,绕过宋陵就进了屋。

只是还未等他将门栓住,一只结实的手臂便硬生生卡住了门,宋陵就那么站在门口,跟着要进屋。

杨潋自然是不乐意,拼尽吃奶的力要关门,恨不得就这么把宋陵的手夹折,俩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你来我往的对着门使劲折腾,最终还是可怜的木门因为承受不住俩人的暗中涌动,惨烈阵亡,这才结束了幼稚的斗争。

杨潋望着坏了一角的门,脸色阴郁,不想再与宋陵多攀谈,自己到案前坐着去了。

他本就腿脚酸痛,这下又被气的头脑肿胀,浑身上下难受极了。

宋陵扶着坏门也是沉默了一会儿,“明天我会给你修好。”

屋内无人回应。

好在宋陵也不在乎杨潋理不理他,自顾自的把门摆好,一同进了屋。

宋陵扫了眼四周,发现杨潋这屋子虽没自己的那间大,但奢靡程度却比得上两倍,地上铺的是蜀绣,门帘挂的是玉石,就连放在屋角作装饰的植物都是精选的文竹,一点都不像一个学生该有的宿舍。

倒像是他的风格。

宋陵来到杨潋对面坐下,惊奇的发现对面略微下扬的眼尾染上了几分艳红。

难不成哭了?

这一惊奇的发现让宋陵百感交集,杨潋恶过,毒过,笑过,愣过,但唯独没有哭过,杨潋虽欺软怕硬,但骨子里的自尊心又高的离谱,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

一时间对杨潋的感情好似叫人用木杵搅过般,混沌难分。

十三5八靈六四一5靈'5追'更裙;

“你到底要干嘛?”

杨潋见宋陵坐那一动不动,夜已深了也没见有离开的打算,不管宋陵如何,他现在是又疲又累,实在没有精力再同他对付。

宋陵闻言,不知从何处提出个三层的食盒来。

“你应该还未用膳,这是从福食厅送来的吃食,不知还是否温热。”

不等宋陵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杨潋斩钉截铁道:“我不吃。”

“同我置气无用,在罗云肩伤未好的这段时日里,都由我来负责他的任务,”宋陵将预备好的信件拿出,放在桌前,“我已报信给杨家,这是回信,你若是有疑,可以亲自查看。”

杨潋抽过信件,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半响又揉成一团扔了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杨老爷的亲儿子呢。”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

薄薄的信纸内通篇都是讨好,嘘寒问暖的关切是杨潋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过的贴心,与前些日子他所收到的信件简直判若两人。

宋陵把信收好,“罗云被送到我那里养伤去了,如果没有新伤,本来一周就能好的。”

杨潋扁着嘴,心情郁结,丝毫没有听进宋陵的话,杨潋不说话,宋陵也不搭腔,自顾自的看起了书,他显然也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把这小恶徒矫正过来。

过了片刻,响起悉悉邃邃的声音,再抬眼,厅堂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