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见了沈言诺,略微收敛了些表情,朝他招手示意他站过去:“你过来,先给沈先生道个歉。”

沈言诺刚想问为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按着脑袋深深鞠了一躬,他起身忙拍开脑袋上的手,涨红了脸刚要发作又被拉着坐到了沈韫书对面的沙发上,全程沈韫书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沈言诺其实很想坐到爸爸旁边,他不喜欢看沈韫书这副冷漠的样子,所以急着想去抱着男人的手撒娇。

“沈先生,您看一下,这是他当时签的合同原件,以及扣押在我们这的一些证件。”经理检查了一遍桌上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才继续说道:“您看没问题吧,没问题的话我们就......”

“把合同给他,先签字。”沈韫书低声对着身旁的律师说道,律师闻言从文件夹里拿出两张崭新的合同书,将它们递到沈言诺的面前。

沈言诺看着女人继续递给他一支钢笔和一块印泥,他一脸茫然地低头瞄了眼桌上的合同,发现全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后,立马开口质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沈言诺皱起眉头望向沈韫书,重复道:“这上面写了什么?我看不懂。”

“啧,沈先生让你签你就赶紧签了,哪来这么多问题?”经理简直要被这个毛头小子急死了,但碍于在沈韫书面前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等到交易结束后这小子就是对方的人了。

于是经理小声地对沈言诺解释道:“沈先生已经帮你把欠的债都还清了,你以后的债主就是沈先生了,我这么说你能听得懂吗?”

经理这头刚说完就见沈言诺兔子似的弹了起来,大声反驳道:“他是我爸!替我还钱是应该的,什么债主?”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为了以防外一,经理早就再次询问过沈韫书本人了,确定了沈言诺不是对方儿子后才敢和他谈这笔买卖,只是这小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送上门的金丝雀不肯当,铁了心要当人家的儿子。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外头要攀沈先生的人多得都看不见尾,沈先生肯带你回去你就偷着乐吧。”经理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流程估计还得耗上段时间。

“我回我自己家要乐什么?”沈言诺这头也气红了眼,他瞪了眼对着他面露凶色的经理,又转头可怜地盯向端着咖啡目中无人的沈韫书,沈言诺慢慢绕到沈韫书身边坐下,试探性地勾住了男人的手臂,“爸爸,等回家以后再生气好不好,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

“咳!咳!”经理夸张的咳嗽声适时制止了即将坐到沈韫书腿上的男生。

沈言诺哄了半天也不见沈韫书给个回应,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不受控地流了出来。

四人就这么僵持着,贵宾室里只有陶瓷杯碰撞托碟的脆响以及男生克制不住的抽噎,沈言诺靠在沈韫书手臂上低着头,红肿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两份文件,第六感告诉他这上面写的东西不简单,但是又想到是沈韫书让他签的,那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就在沈言诺犹豫间,他久违地听见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签了它,带你回家。”

经理从没觉得冬日的阳光也能让人如此心情愉悦,他小心地捧着沈韫书给他的巨额支票,亲自护送沈言诺出来,男生穿回了自己的羽绒服,头上还戴了顶毛茸茸的针织帽,拖着一个水蜜桃外形的行李箱朝着沈韫书的车子走去。

目送了个麻烦精离开,经理正欲转身往回走,刚迈了几步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了扰人清净的哭闹声。手里的支票还没捂热呢,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于是闻声一路小跑赶到事故现场。

只见沈韫书那辆车周围站了好几个人,沈言诺紧紧抱着车门,整个人都挂了上去,行李箱也在挣闹中被踢倒在了一旁,沈言诺红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车里的男人:“你说好带我回家的!你说话不算数!”

沈韫书就坐在靠车门的一边,显然是有意不想让男生上车:“机票和钱都给你了,你应该有能力自己回去。”

沈言诺手里还捏着一张经济舱机票和几张皱巴巴的现金,他抽泣了几声放软了语气:“我想和爸爸一起回去,我不想一个人坐飞机呜呜呜......”

沈韫书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沈言诺一般出游都会和沈韫书一起,几个月前是他第一次坐民航,当时心里还憋着气呢,脑子一热就在朋友的怂恿下买了两张头等舱机票,但是现在叫他一个人坐飞机回家他是怎么也不肯了。

“放心,不会让你走丢的,关门。”于是不再搭理沈言诺撕心裂肺的哭叫,几名下属上前欲将沈言诺从车门上拽下来。

“手!手!门!车!”经理看着沈言诺的爪子不留情地在车身上留下数道划痕,只觉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忙上前帮着一起拽人。

沈言诺终是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力气,和他的水蜜桃行李箱一同被扔到了地上,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睁睁看着沈韫书的车队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里,哭声却持续了很久很久,没有唤回狠心远去的父亲,却引来了不少过路人的注意。

经理头疼地眺望着沈韫书消失的方向,觉得这位沈先生精神也不太正常,买谁不好偏偏买了这个祖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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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门铃响起的时候,玄关的镂空花樽已经被反复擦了近六次,年逾五十的管家在开门前再次整理了下衣着,调整完面部表情,深吸一口气确保自己待会儿不会因为微小的细节露出破绽。

“陶伯?”门外的男生比刚离开家那会儿瘦了些,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在外面吃了些苦,不过脸上依旧是一副讨人可怜的模样,被风吹得红彤彤的脸颊上还挂着干涸了的泪痕,陶伯面无表情地将门敞开,示意沈言诺自己进来。

一边抽吸着鼻涕一边走进阔别已久的家,沈言诺把行李箱往陶伯脚边一放,没有注意管家微微变化的神情,自顾自地就要往二楼走去,他憋屈了一路,出了机场没看见沈韫书来接自己又哭着好一会儿才打车回家,现在只想快点躺到想念已久的小床上好好睡一觉,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洗个澡。

可刚踏进房子,沈言诺就被眼前的异样愣在了原地。

寻常人家的客厅多用来招待客人,但沈韫书几乎从不往家里带人,这地方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沈言诺上了初中后所幸把它改成了一个游戏厅,墙上挂着巨型的多功能屏,地上铺着互动地毯,各种系列款式的游戏机围了一圈,沙发后放了好几排柜子专门摆他的卡带。

多数时候都是沈言诺一个人玩,沈韫书有时间也会偶尔陪他一起研究新出的游戏,等到沈言诺上了高中才陆续带一些同学到家里玩,不过多为炫耀。

可是现在,除了墙上的屏幕没被拆掉以外,其他东西全都不见了,连沙发都没有了。

“我的东西呢?”沈言诺转头见身后没人,跑回玄关才发现陶伯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跟上来,“陶伯,我客厅里的游戏怎么全不见了?”

“咳,原来摆着的东西已经全部处理掉了,新家具过几天就到。”说罢将行李箱的拉杆重新递回沈言诺手中,这才跨步迈进房里,“我先带你去房间,还要和你说一下以后的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

沈言诺听到自己的东西被处理掉后就再没仔细听后面的话,他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推:“处理掉了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我游戏都扔了?”

那几个柜子里放了不少已经绝版的卡带,是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的,沈言诺愤怒地朝着陶伯的背影大喊,问他们为什么不经允许就动他的东西,又问是不是沈韫书把它们藏起来了,故意骗他的。然而对方并没有再回答关于这些的问题,沈言诺就一路跟着陶伯走,走到一楼西走廊的尽头了才开始发觉不对劲。

“房间已经叫人打扫过了,左边是杂物间,右边是仓库。”也就是说这条走廊只有他一个人住。

“什......什么意思啊?”沈言诺盯着陶伯布着皱纹的脸,试图在上面找到点开玩笑的样子,“是我爸说的吗?罚我睡在这里,还把我的东西都藏起来。”

沈言诺双手揪着针织帽上的两个毛绒小球,眉头紧皱着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

陶伯这才转过身正面对着沈言诺,严肃了语气说道:“你应该称呼他为先生,因为从现在开始,你需要留在这里工作,直至还清欠沈先生的钱,关于这点债务合同上写得很清楚。”

合同.......

“合同上都是外文我看不懂!那上面写了什么?”

应该是猜到了沈言诺会问哪些问题,陶伯从平板里调出了准备好的合同译文,递到沈言诺的面前。少年逐字逐句地看着,阅读的速度很慢,直到看到加粗的金额后,震惊地喊道:“六千八百万!怎么会这么多?”

沈言诺在赌场欠的钱再加他砸的那一橱名酒,碎碎加起来也就不过三四百万,他上了高中后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涨到了十五万,加上他平时软磨硬泡从沈韫书那里讨奖励,小金库里藏了不少积蓄,要不是他账户里的存款在三个月前被江尚伊那个混蛋骗走了,这点钱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六千八百万就不算小数目了,光扣零花钱就要扣上五百五十个月!不对,四百五十个月?那是几年来着?沈言诺的大脑飞速运转,从来没在金钱上消耗过这么多脑细胞。

“这些当然不止有你在赌场欠的,关于这点另一份合同上也写得很清楚。”陶伯轻轻划动了一下沈言诺手里的平板,安静地等待着他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