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说完安慰性地揉了揉沈言诺的脑袋，“没有人会跟自己的爸爸做这种事，等诺诺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沈言诺略有所思地低着头，目光盯在黑色西裤隆起的位置，“那你呢？也会跟喜欢的人做吗？”

沈韫书笑了笑：“不然呢？”

“谁啊？”

沈韫书微不可察地叹了声，状似无奈道：“诺诺也不想爸爸永远都是一个人吧？”

沈言诺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就在这第二天。

其实也没多远，离学校三条马路外的咖啡厅书店，放学的时候他拉着江尚伊挡在身前，叫他不被校门口候着的许叔发现，两人鬼鬼祟祟过了两个红绿灯后才松口气。没计划好要去哪，所幸跟着几个穿着一样校服的学生进了书店，他们选了二楼落地窗的位置，这里视野好，对马路上的动静一目了然。

沈言诺要了两份不一样的套餐，还把橱柜里的甜点各点了一份，双人桌被摆得满满的，完全没有了放书的地方。江尚伊满脸复杂地捧着练习册，时不时地看一眼时间，桌上的食物他一个也没动，纠结要不要问对方什么时候回家。

沈言诺完全没注意对方的动态，满心思都在手机弹出的一条条消息上，先是许叔打来的好几个电话，紧接着就显示了沈韫书的未接来电，他一概不接，有点得意又有点满足地盯着手机铃声响了一轮又一轮，想象着对方发现自己失联后有多焦头烂额。

此时距离他们放学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江尚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小角落默默做着作业，而沈言诺则在对面皱着眉头不悦地刷着手机，沈韫书从半小时前就没再继续打电话了，也不发消息问他在哪，叫沈言诺刚刚灭了一点的火气又燃了起来。

直到余光瞄见沈韫书的车子停在了店外，沈言诺才重新振作起来，拿起本子假装开始做起了作业，不久后沈韫书就走到了他们桌边。

江尚伊：“叔，叔叔好。”

沈韫书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正在“奋笔疾书”的沈言诺。

江尚伊像是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跟沈言诺说太晚了他要先回家了，等到沈言诺应声后向两人道了别，抱着书包逃出了书店。

沈韫书在对面坐下，见桌上的可可都凉了便问要不要再点一杯，沈言诺不理他他就安静地看着他做作业，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出来，为什么不肯接电话。过了一会儿，他似是轻叹了口气，小声道：“是爸爸不好，惹诺诺生气了，爸爸给诺诺道歉，原谅爸爸好不好？”

沈言诺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文具和作业了，既然已经达到目的他也不想继续装下去，只是面上还犟着要等沈韫书回了家继续哄。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沈言诺就越来越会用离家出走这招来让爸爸服软，大多数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回了家后被沈韫书搂着揉着哄一哄，再答应放假带他去几个地方度假也就过去了。

只有在一些关乎未来的事情上，即便是这招也不太管用，例如沈言诺出国留学的这件事。

沈言诺没想过留学，也没想留学，其他事沈韫书都给予了他自己选择的空间，只有这件事是直接给了沈言诺几个国外大学作为选项，问他喜欢哪个。沈言诺很乐意上大学，但是如果上大学意味着要跟爸爸分开生活的话，那他是绝对不肯的。

他在家里哭过也闹过，但显然这次沈韫书没这么容易松口，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坚持要送他出去，是不想再跟他一起生活了吗？还是觉得他厌烦了想要赶他走。沈言诺想不明白，他把心里的想法都问了出来，好在得到的都是沈韫书全然否定的回答。

那次是他们在家冷战最久的一次，沈言诺周五放了学一个人逃到离家三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度假型酒店，一口气订了一个月，手机关了机扔在书包里，坐在阳台的沙发床上一坐就是一晚上，没有等到沈韫书来找他。

沈言诺在房间里待了两天，不是玩游戏就是看电影，饿了就叫客房服务，因此都没踏出过房间一步。两天没有看手机了，他此刻有点犹豫，想着会不会沈韫书到现在还没找到他在这里，那不可能啊，他刷卡都是有记录的，一查就能查得到，他要来也早就来了。

一个人待着就会胡思乱想，所幸拿着关了机的手机出了门，在庄园里逛一逛散散心也是好的。坐进餐厅之后沈言诺随意点了杯饮料，没想到送上来的却是一道海鲜全餐，他告诉服务员他没点这个，紧接着就听到了他方才还在想着的人的声音。

“是我点的。”沈韫书穿着一身休闲服从后排的位置上走了过来，看着沈言诺呆愣愣的表情笑着说，“好巧，你也来这里度假？”

服务员真以为这两人是在这偶遇的友人，微作点头后放完餐就离开了。沈言诺心里憋了气不肯看对方，沈韫书却始终笑脸盈盈地盯着他，“我就住在你隔壁，怎么不见你出门啊？”

说话间帮沈言诺切好了一只龙虾，端到他面前：“待会儿一起出去逛逛吗？”

“不和你逛。”沈言诺轻轻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想让眼睛红得这么快，失灵了两天的肚子终于感觉到了饥饿，他拿起叉子毫不客气地吃起了面前的龙虾。

肯吃东西就说明气开始消了，沈韫书低头继续帮他切其他的食物，这时对面突然伸过来一只小手摊在他的面前。

“手机。”

这是两父子吃饭时约定俗成的习惯，自从沈韫书公司步入正轨后业务愈发繁忙，手机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接收着消息，为此沈言诺要求他吃饭的时候不允许处理工作，手机必须交给他来保管。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用餐了，沈言诺也是很久没有碰过爸爸的手机，因此当看到对方脸上划过的一丝犹豫时，他内心咯噔了一声。接过手机以后，沈言诺麻木地开始检查起了里面的内容，没有注意对面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是谁？”不出意外在聊天列表里找到了陌生的头像和名字，头像是一位女性的自拍，名字是一串英文，聊天内容和工作无关。

沈韫书沉默了大概有几分钟时间，沈言诺给足了等他组织语言的耐心。

“我们，刚开始没多久，本来想再过段时间，或者稳定了以后介绍你们......”

“什么叫刚开始？你们开始什么了？”

又是好几十秒的寂静。

“诺诺，爸爸不可能永远一个人。”

“所以呢？”

“爸爸准备和这位阿姨交往。”沈韫书如释重负般垂下了眼睛，“本来是想等年后介绍你们认识，我没想瞒你。”

他甚至不敢去看沈言诺，听不见对方说话，却能听见逐渐放大的抽吸声。

“所以......你急着让我出国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沈韫书根本没料到对方会把这两件事串联在一起，“这和她无关。”

“那我是什么？拖油瓶还是累赘？”沈言诺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他坚持着要在哭出声前把话全部说完，“你等这天等很久了吧？总算让你等到了是不是？嗯？”

“先是让我出国留学，然后让我出国定居，一辈子不回来打扰你们是不是？”

“那你们大可现在就结婚，顾忌什么啊你？有必要吗？你装不装啊沈韫书。”

“沈言诺。”沈韫书沉着脸，语气里是十足的威慑。

沈言诺的眼泪终是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一边哭着一边继续吼道：“沈韫书你别以为叫我名字我就怕你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是我爸就了不起吗？我凭什么都听你的！”

泪水滴落的时候正好打到屏幕上女人头像的位置，沈言诺低头看了一眼，猛地甩手将手机用力砸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引起了餐厅其他人的注意，沈韫书终于也是忍无可忍站起身，拉过沈言诺的胳臂：“沈言诺你觉得你现在像样吗？你多大了还这么闹，你不嫌丢脸啊？”

“你别碰我！”沈言诺用力推开对方，他一把把桌上的餐盘统统甩在了地上，食物的残渣飞溅，沾到了两人的衣服上，“嫌丢人你别认我啊？养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摆脱我吗？那你费这时间精力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