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泰坐过来给二姐捶背,哄道:“这个丫头是娘放我屋子里的,先养几年,等我大了,好就收了房,不好再放出去。”
二姐拧着他的耳朵说:“你可不能小小人就去沾女人!对身体不好!”
敬泰听话的连连点头,啊呀呀叫二姐你轻些!
二姐又想这种事怕是只交待敬泰一人不成,又加了句:“最少,要到十……十七岁!”
敬泰又点头,心想十七,老婆都该娶回来了。二姐真是把他当小孩子了。
姐弟两个说了会话,敬泰出去干活了,二姐眯了一会儿被张妈妈叫起来:“该走了,现在走也要到后半夜才能到呢。”
二姐被张妈妈推着换了出门的衣裳,前脚出屋子就开始掉泪。红花过来扶着她劝道:“姑娘别哭了,回头让夫人看到又该难过了。”
二姐擦擦泪,吴老爷出来送她:“你娘睡了,我没叫她,省得又哭起来。快走吧,过段时间我去看你。”
吴老爷领着二姐到了二门外,敬泰陪着段浩方就等在那里,上了车,红花也坐进去陪着她,二姐一坐进车就开始掉泪,车外吴老爷还在嘱咐段浩方。
“回去好好过日子。她年纪小,你凡事多教教她。”吴老爷交待段浩方。
段浩方拱手答应着,回门不过一天半,吴老爷也算好好招待他了,他也请教了不少见人办事的难题,吴老爷也不藏私,细细的给他分讲。有这个一个岳丈,二姐就是他能娶到的最好的老婆。
来的时候两架车,走的时候吴老爷又给他们添了两架,连人带东西满满两大架板车。段浩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晃晃悠悠出了吴家屯,段浩方下马跟红花换出来,他进车里陪着二姐,见她哭得两眼红肿,抱过来哄道:“日后我再陪你回来。”
二姐知道这话要打个折扣听,但好歹他愿意说这个话来哄她,一边点头一边拱到他怀里。
一路走来,后半夜才回到段家。停车时二姐已经睡熟了,段浩方拿件自己的大褂子裹着她小心翼翼从车里抱下来抱进屋轻手轻脚放到床上,张妈妈过去给她脱衣裳时还交待道:“别弄醒了她。”
张妈妈答应着。
兰花过来小声问:“二爷要不要用点汤饭?灶下的火没熄。”
段浩方想了想,让她把饭摆到隔壁屋去,坐下后不忙吃,叫过她来问:“说说,我不在这几天,家里怎么样?”
兰花就一件件说给他听。小杨姨奶|奶生了个男孩,就是身体有些弱,现在一大一小还在灶下住着。段夫人请了个姓马的婆子回来照顾,还有个大夫一天过来看一回。
“听说,小杨姨奶|奶的药是加了参的,这几天就花了快三四钱银子了。”
段浩方搁了筷子:“给她用了参?”
兰花点头。
这可怪了,段浩方端起碗喝汤,按说他那个娘可不会舍得给一个妾用参。
他问:“人怎么样了?”快不行了吧,不然也不会用参了。
兰花想了想,学了那个大夫的话:“听说是要慢慢养。”
段浩方搁下碗,不快道:“家里有多少银子撑得住这么花?再让人说我不孝顺。”为了个妾倒让亲爹娘花大钱,说出去也不好听。
“得了,明天我去见娘,不能再这么给她花钱了,这样下去家里还怎么过日子?”段浩方站起来挥手让撤下碗盘,漱口换衣回了屋子,二姐正卷着被子睡得香甜,他轻手轻脚爬上去,揭开被子钻进去,搂着她长出一口气。
这家里的事总要安排好了,他才能安心出去。
第 68 章
段夫人是一大早起来才知道昨天晚上段浩方带着二姐回来了,她正梳头呢听见婆子这样说,刚想问一声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段老爷就在后面说:“孩子们刚回来,让他们先歇两天,今天就不用过来侍候了。”
段夫人还没开口就让段老爷堵了回去,气得肝痛,咬唇摔了梳子。
段老爷皱眉:“好好的东西,你摔它干什么!过来吃饭。”
段夫人推开梳头的丫头过去扶着段老爷出去吃早饭,刚坐下给他端了碗汤,段老爷就说:“上回浩方媳妇给你敬茶时,你还没给人家东西呢,正好,一会儿让人送过去。”
段夫人嘟着嘴不接腔,段老爷也不理她,唏唏溜溜喝着热稀饭说:“我看,你那副镯子不错,总也不见你戴。那颜色你现在戴也显老了,不如给媳妇用。”
段夫人像是被人掘了祖坟,眼睛瞪得铜铃样大,尖声道:“你说是我哪副镯子?”
段老爷漫不经心的说:“不就是那副放在蒙着红绸子的盒子里的。”
段夫人眼眶红了,委屈道:“那、那是我陪嫁的……”
段老爷撇撇嘴,叹道:“反正你也不戴,放在箱子里生灰也没用啊,干脆给二姐好了。”见她只顾低头不见应声,段老爷敲敲桌子说:“你想想,小杨姨奶|奶的孩子已经生了,还是个男孩,浩方又已经成了亲,老宅那边必定要叫人过去看。咱不先把吴家这边给哄好了,到时闹起来一个鸡飞蛋打!”
更重要的是,吴老爷手里那一千两的借据。段老爷叹气,吴二姐这边是绝对要哄好的,见媳妇还是不甘愿,段老爷拿出当家的气势来,怒道:“想想你在人家来敬茶时说的话!那是个当婆婆的样子不是!当年你敬茶,娘还给了你一支头钗呢!也没这么糟贱你啊!”
段夫人摔了筷子哭道:“她给了我一支银钗!还是素面的!”
段老爷叹气:“唉,老太太的事咱就不说了,那时家里也艰难,只说现在,你跟我出来过后,我给过你为难没有?浩方又孝顺,从来都是顺着你的,他的媳妇你这样不给脸,你就不怕儿子回头跟你离了心?”
说起段浩方,段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那是他的媳妇,她这么不给二姐脸,浩方会不会生气啊?想到这里,段夫人不安的问段老爷:“这……会吗?他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段老爷叹气:“就因为是亲生的,才不能这么糟蹋,儿子寒了心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夫人坐不住了,饭也不吃了,转身回到里屋去,翻出嫁妆箱子里的那副镯子。段老爷吃过饭出去做事了,交待她中午就不回来了,她也没听见,坐在那里摸着绸面已经发暗的旧盒子发呆。
段夫人是家里的长女,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娘早就死了,爹不到三年就娶了个继室,继室进门生了两个弟弟后,先是借口让她大哥回乡祭祖,祭完了又说让他在那里修祖庙给他的爹求福求长寿,修完祖庙又说让他在那里住三年为他的爹吃三年斋。这一来二去,她这个大哥在老家呆了四五年,他们的爹就把这个大儿子是忘到脑后了,倒是觉得这个继妻是真为他好啊,连生两个儿子是个有福的人!还让段夫人多跟她继母学。
等到给段夫人说亲时,也不知道这个继母是从哪里找到的媒婆,七转八绕的结了段家三子这门亲事。继母也对她爹表功,说不愿让段夫人嫁过去吃苦,三儿子好,最小的一个从小长在当妈的跟前,不用出去讨生活,嫁过去必定好。结果人人都说这个继母好,疼爱前面的孩子。只是轮到段夫人看嫁妆时,发现满打满算才八个箱子,就去问继母,她娘的嫁妆怎么会只有八个箱子。结果继母对她爹哭述,说来说去却说成段夫人的娘当时嫁过来就没带多少东西,全装上也才不到两箱,剩下的还是她掏私房添上的。她爹就过来骂她,说她不识好人心!又说当年段夫人的亲娘嫁过来时本来就是个穷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带着千金万贯!
当年陪着段夫人亲娘嫁过来的下人早就都卖光了,连个对质的都没有,至于段夫人亲娘的娘家也早就不在这镇上住了,搬到哪里却不知道,当年嫁妆的事也无人可以做证。
段夫人只好罢休,却不甘愿。出门当天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偷跑到继母的屋子里,砸了她的嫁妆箱子上的锁,偷出来了这副镯子和两个大银锭。出门坐上花轿走了。
送嫁一路走了有半年,那个送嫁的是段夫人家的老仆,还算是个厚道人,将段夫人送到段家后,还留下观了礼才走。只是段夫人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三儿子却只是菜市场后街一个小商铺老板的儿子,一家七八口人挤在一个破院子里。她这边刚进门,陪嫁的四个下人就被段老太太要过去使唤了,男仆送到前面去看铺子,丫头老太太那边正缺人,再过几天,段夫人发现自己的丫头居然成了二叔的通房,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后来,老太爷卖了家里的铺子跟人去南方做生意,再后来家里赚了钱,换了大院子,段夫人又看出来自己家的男人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儿子,却从来不得老太太的喜欢,干脆说动段老爷搬出来自己单过,这日子才算慢慢好起来。
段夫人只觉得这十几年恍然一梦般,摸着那盒子叹气,打开瞧,里面是一副水色通透的翡翠镯子,她拿出来瞧瞧,又放回去。这几年,她从来只是看,却没有想过要把它戴身上。这东西是那个女人的,她不屑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