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问：“江先生，你的眼睛疼不疼啊？”

江崭摸摸他的头：“不疼，谢谢毛毛来陪我。”

毛毛点头，认真道：“你要是疼的话可以经常闭上眼睛眼球到处转转，不过不要用手去揉。这个是我做手术的时候医生阿姨告诉我的。”

江崭心里疼了一下。他往右坐坐，给毛毛腾出位置把小孩抱到身边坐好。

“毛毛，你真的很勇敢，看不见的感觉有多可怕我现在也知道了，你真的很棒，我比不上你。”

他轻轻摸了摸毛毛的小脑袋。

“我也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我从前因为误会你爸爸和你，肯定做了很多让你和爸爸伤心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出现，我……出现得太晚了。”

“但是毛毛，以后任何你和爸爸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一直一直在。”

江崭的语气忽然变得温柔极了。

他说：“毛毛，我希望你明白，你永远不用害怕我会因为你做了什么事情而离开你，抛弃你。你可以不用在意我的感受，你可以任性，可以对我发脾气。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熟悉的叔叔，也可以是只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江先生’。”

“因为从今往后，我会永远像你爸爸一样，爱着你。”

病房里很安静，也许只剩下阳光缓缓流过的声音。隔着浅茶色的镜片，江崭看不清孩子的表情，他只能认真又诚挚地看着那团小小的鹅黄色模糊影子。

他只能听到黄色的小团子渐渐冒出了小小的抽泣声。

提着打包的蛋糕回到病房门口的钟意看到了毛毛挂着眼泪，小嘴哆嗦努力了半天，最后却还是没能叫出另一个发音的称呼。

毛毛哭着说：“对不起，叔叔……”

钟意看到江崭开心地应下了，他笑着把毛毛紧紧抱进怀里，只是他眼里分明也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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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从前的江崭可以肆意潇洒

江崭住院观察期间，钟意经常忙于与律师见面，他不方便带毛毛一起时，就偶尔把孩子留在了医院。这让江崭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但想想自己现在连身份证都给了对方，他又失笑，想来钟意大约并不是已经信任他的意思。

钟意比他心软太多，给他定的餐食很好，营养丰富，荤素搭配，还有水果和牛奶酸奶。江崭其实很喜欢乳制品，但他最近习惯了留下来，期盼着中午过后钟意会带着孩子过来。他看不到，但喜欢听到钟意接过奶瓶，“刺”地扎好吸管，然后毛毛咕咚咕咚的声音。

这段时间以来，钟意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不多，往往只有毛毛午睡的一个小时，江崭知道钟意会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一本书，也帮他盯着点滴的速度。

江崭问过钟意他在看什么书。

钟意“唔”了一声，又往回翻了一页：“短篇推理小说选集。”他反应慢一些，这类复杂的故事要细细品读才能领悟，但又觉得很有意思。

他偶尔也会轻声读给江崭听听，遇到自己也不明白的地方，就下意识重复读一遍。江崭为他稍作解释，就能听到钟意恍然大悟地轻轻一声“噢”，像一片软乎乎的羽毛扫过听者心尖。

是一六是玲玲

……

江崭出院那天，医生反复叮嘱他视力恢复期要戴好眼镜，钟意牵着的毛毛在旁边听得认真，小脑袋一直点个不停。

车载着三人往江家别墅开去，江崭和钟意一人一边围着中间的毛毛，气氛有些温馨。

半路，开车的助理突然接了一个电话，递给了江崭。钟意只模糊听到“残疾”“退股”的一些只言片语，然后他看到江崭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江崭却没有和他们一起进门。把毛毛抱下车，他向钟意道歉说公司有些事，家里已经有人做好饭了，不用等他了。

坐回车上之前，毛毛扯扯他的衣角认真叮嘱：“叔叔，要戴好眼镜啊，不要看太亮的东西。”

江崭笑着蹲下。

他离毛毛很近很近了，视线里才模糊看到鹅黄色的圆圆一团，他伸手慢慢摸索到了孩子的头发，揉揉他的小脑袋，说：好的。

可是他食言了。

总裁办公室里，江崭在助理的帮助下换回西装革履。助理边帮他系着领带说幸好您头发已经长了些，能挡住伤口。

江崭颔首。

他把领带系得更紧一些挡住了脖子上的滞留针孔，闭上眼，缓缓摘掉了茶色镜片。

助理帮他戴隐形眼镜时失败了多次，眼压还是很高，太疼了，他被刺激得流了很多生理性泪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助理有些担忧地问：“江总，要不还是取下来吧……”

江崭闭着眼摇头：“我给钟意的股权转让还差一周就能生效了，到时候他就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可上周偏偏有人悄悄整合收购了大量散股你以为股东大会是为什么非要我今天亲自现身不可？”

他用掌根轻轻摁压眼睛许久，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室内分明柔和的光线现在也蛰得他眼睛刺痛。但他好歹能看清一点了。

走出这扇办公室的门，他就还是在商业场中一往无前的江崭。

以前也许可以无所谓，以前的江崭可以活得肆意潇洒；但现在他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坚守的责任，他什么都想为他爱的人撑着。

他在江涯的墓前发誓要把一切还给钟意，就不仅是要还给他，他还想替他做好一切，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因为这是自己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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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江崭如果成了一个残废

下午忽然下起了雨。钟意带着毛毛在房间里画画做游戏。这个房间最早是他的卧室，后来成了他和毛毛挤着借住过的杂物间，而现在被用心改造成了温馨舒适的儿童房。

毛毛爬上小书桌的时候惊奇地喊：“爸爸，这里有张画！”

画上是三只企鹅，画风严谨又写实，是建筑表现图的手法，偏偏颜色涂得五颜六色像儿童画，背景画的又是鸟语花香蓝天白云，一点也不合逻辑。

钟意知道这是谁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