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游乐项目还和以前一样的,但设施与场馆我都重新设计了。我还在整个园区配置了儿童走失警报装置。现在工程已经到最后阶段了,下个月就能重新开业。”
江崭看着对面漫不经心偶尔微微点头的钟意,心里最想问的其实是:
“你说过你想带我去看企鹅的,你还记得吗?你还愿意吗?”
可犯了很多错的江崭现在还有资格央求钟意兑现承诺吗?
他口袋里有三张门票,反复攥了许久,最后只拿出了两张递过去,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这里,有两张提前体验试营业的vip门票……海洋馆在正式开业前不对外开放的,很安全。到时候你可以带毛毛去看看。”
可是钟意没有去接。
“谢谢,不用了……我和毛毛不想再回C市了。”
江崭的心忽然停跳了一下。
再次恢复跳动后,心脏泵出的血好像都变得冰冷冰冷。
他说:“哦……好,那我先帮你留着。”
他不敢再去看钟意,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原来充满期待想给你爱的人一个惊喜却被拒绝是这样的心情”,他想。
“钟意当时和我说他可能有了孩子的时候……我是怎么回他的?”
江崭接了一捧冷水,用力揉进眼里。
他站在洗手池前抬起头看着形容狼狈的自己。透过镜子,一个孩子正在滑梯栏杆上一圈圈绕着玩耍。江崭看着看着,头一阵突如其来地眩晕。
眼前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在抖动着左移右转,他身形不稳晃了一下,扶住洗手台干呕起来,身上一阵阵榨出冷汗。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毛毛的声音:“江先生……?”
小孩没穿鞋,穿着袜子直接从儿童乐园跑过来的。不一会儿,钟意也跟了过来。
江崭忍住一阵难受,故作轻松地转身靠着墙慢慢蹲下来,看着毛毛笑:
“叔叔没事……嗯,就是一会儿临时有工作,就不亲自送你和爸爸回家了。等会叔叔给你们叫个车。”
江崭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不能再冒险开车送钟意和毛毛。
直到目送两人上了车,他才终于撑不住,放任自己靠上了墙。
他的头疼得厉害,虽然这一段时间都是如此,他也只当是自己睡眠不足与两地奔波造成的。可这一次的症状不再是“没休息好”可解释的了。
刚刚毛毛叫他时他就突然想到,也许是之前推开钟意的那次车祸落下了什么后遗症。如果这样,就更不应该让钟意知道。
江崭想叫辆车去医院,可是他拿出手机努力想看清屏幕,视线却模糊得厉害,像隔着一层忽浓忽淡的墨水。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可是眼前只是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像忽然沉入一个只他孤身一人的黑夜。
江崭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沉重,身体却轻飘飘的。
最后,一声手机落地的声音后,他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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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他是雨天被丟在纸箱里的狗
江崭醒来时,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他知道自己的眼睛明明睁开了,却什么也看不见,意识也有些混沌。空气里有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他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是在医院。”
“有人吗?”他嘶哑地呼唤,但没有回应。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渴得厉害,手在床边摸索,打翻了一杯什么液体在被子上,腿和手臂即刻被烫红了一片。
江崭不再乱动了,又喊了一句:“请问有人在吗?”
可房间里还是安静的。他想试着下床。可看不见,连鞋都找不到。勉强赤脚下地,站直的一瞬问,他的头又是一阵猛烈眩晕,人就要歪倒下去。
忽然有人扶住了他,把他送回床上。江崭闻到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洗衣皂香味,很熟悉,甚至有些梦幻,是钟意。
江崭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舍得放他离开。
他说:“小意,我多握一下,就一会儿。”
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脆弱,连话都语无伦次地多起来。
江崭醒来后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黑暗。再普通与熟悉的环境好像都处处藏着危险,让他恐惧不安。仿佛只有触碰到钟意时,才觉得是安全的。
两个多月前那次车祸,他并不是幸运地安然无恙。他脑中有一个微小的出血点,当时医生并未发现。原本也可自愈,但他后来为了追回钟意和毛毛连续奔波劳碌,被钟意重重打了一耳光,受到了二次创伤,伤情恶化,颅内水肿压迫到了视神经,眼睛失明了。
医生建议江崭住院修养两天后尽早回C市动手术。水肿的位置与规模不太乐观。县城医院医疗水平有限,手术过程稍有偏差的话,不仅是不能恢复视力,也许还有更糟的后果。
江崭平静地对医生说知道了,会考虑的,谢谢您。
医生推门离开时,隔壁病房隐约传来了新闻联播的音乐。江崭心想:“是七点了?还是八点?”他叫了一声:“小意,你还在吗?”
钟意走过去站在了他的床边。
他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无论如何,江崭是为救自己才出的车祸,又是他误会了他要带走毛毛,重重打了他一耳光才导致他病重。下午他带毛毛坐上车却从后视镜看到江崭倒在大街上那一刻,心慌乱得不行。
江崭摆手:“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身体……毛毛呢?”
钟意拖来凳子坐下:“我把他送回去了,他在邻居家里看电视。”
江崭下意识想点点头,可脑内又有干根针刺一样地痛起来,他额头开始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