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看他语气不像是不高兴，就点头。

李名秋说:“吃光就吃光吧，以后再买。”

水元走过去:“你不生气啊？”

李名秋道:“我又不吃糖，我生什么气，你自己要吃的，你不心疼就行。”

水元尽管心疼，但还是高兴占主要，她兴致勃勃的跟李名秋讲起来发生的事。

她咿咿呀呀的，话可多了。

自从张萍跟李建民去世之后，李名秋很久没有看到她那样高兴过了。李名秋心想，尽管水元才五岁，可是她的小心眼里已经有了很多的感情。她那么爱吃的，可是她愿意把一袋糖果拿去跟人分，因为她不想在别人面前总是像个可怜的乞讨者。

类似张冬子妈妈和脚踏车那样的事，肯定不是一件两件，也不是一次两次，她肯定经过许多。小孩子处在一种半懂不懂的状态，她不能完全明白，但肯定有感觉。

水元度过了非常开心的一天，然而她说了一会，又担心起来。因为她把糖都分光了，明天没有糖，别人还是不喜欢她。

李名秋心里说，拿好处去讨好别人，想要让别人喜欢自己，这种做法其实是没用的，又不是家里钱多钱的慌。

李名秋把炒好的菜装进干净的玻璃瓶里，笑着说:“明天咱们不在家，去做客。”

水元说:“咱们去哪做客呀？”

她是听到做客就喜欢的，因为到亲戚家去，别人总会招待好吃的，还有肉吃。

李名秋有个祖祖，是亲祖祖，今年有七十多岁了，李名秋跟杜双改嫁以后，很多年没有去看过她，不过老人家还活着。

这个祖祖也差不多是他那边唯一还在的亲人，前不久他去过一回。这几天农忙，他说好了要去祖祖家帮忙干一天活。

他祖祖家住的地方在县郊，离县城非常近，他去祖祖家呆一天，再直接去学校。

顺便把水元带过去住几天。

水元听说要去做客，又听说要去县里，哪能不高兴。尽管李名秋一直跟她强调，祖祖家不在县城里，离县城还有一段，不过她就是认定要去县里了。当天晚上，兴高采烈的和李名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

他们吃了饭早早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就出门，走路去搭车，往李名秋祖祖家去了。

到上午的时候，一群孩子跑到李名秋家里来，要找李名秋，水元要糖。结果跑过来，却见李家院门锁着，一个人都没有。

邻居说:“出门了，早走了。”

一干孩子这才散。

李名秋带着水元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远远看见黄色的灯光随着弯曲的公路不断转换着方向，汽车的喇叭大响。

班车终于开过来了。

这辆汽车非常拥挤，挤的脚挨不到地，旅客大声叫骂着，孩子哇哇哭着。水元脑袋都被挤成扁的了，像个烂柿子似的被压来压去，小脸皱成一团。车上没有座位，坐在最后面有个妇女，大概下一站就要下车了，要起座，看李名秋带了个小孩，大声招呼他:“孩子，这里来坐，这里来坐。”

李名秋离那后头还远的很呢，中间还隔了千军万马，压根就挤不过去。

那妇女周围的乘客都等着这个位置，见她竟然隔了老远招呼一个后生来抢座，纷纷投以白眼。李名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大婶很执着，招呼他:“过来坐，快来。”

李名秋经常听别人夸他相貌好，但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只有偶尔在这种时候能感觉到一点这张脸面带给他的好处。他报以微笑，随后带着水元一路挤过去。

大婶给他让了座位出来，让他挤进去，还用胖胖的身躯挡住其他想抢座位的人，笑道:“快坐下，快坐下，别让别人抢了。”

李名秋脸红道了谢，连忙坐上去，把水元安顿好，问她:“晕不晕，想不想吐？”

水元都摇头，不晕，也不吐，就是眼皮子打架，想睡觉。李名秋抱着她，靠在自己脖颈上，道:“睡吧，睡一会。”

水元靠在他身上，沉沉的阖上眼皮。

李名秋坐定，全身已经累出了一身大汗。幸好，路还很长，还可以睡一觉，他摸着水元的头，靠在椅背上。

李名秋抱着水元，坐在六点钟的早班汽车上，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缓缓掠过。六点多，但是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水元在打瞌睡，脑袋歪在他的脖颈上，脸红彤彤的。

第29章 做客

下了汽车，又走了一段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李名秋带着水元到了祖祖家。

老人家，别看耳朵聋眼睛花，走路弯着腰拄着拐棍，颤巍巍的，可是人清楚着呢，一看见水元就热情的不得了，说:“这是李家的那个女子吧，长的这么大了。”

他祖祖从来没有见过水元，却知道有这个孩子，而且知道水元小名叫元元，大名叫李元，是李建民和张萍生的。她知道李建民两口子，几年前张萍和李建民结婚，到县城办事的时候，还顺路去家里看过她。

李名秋随杜双改嫁以后，有几年没有再见过老祖祖，不过近几年在县城念书，他倒是经常会过来看望一下老人家。

这几年关系又亲了许多。

祖祖已经煮好了早饭，见他们来了，就去厨房把饭盛了出来。饭是花生稀饭。

他祖祖年轻时，是地主家的小姐，生活富裕，尽管现在家境早已风光不在，然而身上还是保留着许多好的习惯，特别爱干净，特别讲究，虽然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可是家里每一处都还是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连一点灰都没有。连煮个花生稀饭都比别人讲究，一般人家煮花生稀饭直接煮就是了，他祖祖却不怕麻烦，头一夜把花生用冷水泡着，早上起来，一颗颗剥皮，剥出白白的花生，磨成浆煮稀饭，煮出来的稀饭特别香，颜色白的像奶一样。

菜是家里自己腌的泡萝卜。它祖祖家的泡萝卜也做的非常好，盐水是几十年的老盐水，养的非常好，从来没有生过花，他祖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坛子里的旧水换过一遍，用姜蒜，干辣椒，花椒还有各种香料制新盐水，里面加一勺老盐水。

胭脂萝卜，皮子是红的，盐水中一泡，里里外外都泡成红色，捞出来放在小碗里，什么调料都不放，看着就好香，辣味，鲜味非常浓郁，又爽又脆，最适合下稀饭。

李名秋看到泡菜，想起他给祖祖带来的一小袋花椒，昨天晚上刚摘的，青花椒还带着花椒叶。他祖祖非常喜欢，说:这个青花椒泡泡菜最好吃，比干花椒好吃，连花椒叶子一起泡，养盐水，泡好了还可以直接捞出来吃，不麻口，又带着花椒香。

他摘了两个袋子，一袋给祖祖，另一袋明天拿去给姑父家。张佩林也喜欢这个。

吃过饭之后，李名秋便背着背篓，跟祖祖去拔黄豆。祖祖要水元去跟附近孩子们玩，水元不去，要跟他们一起去拔黄豆。

太阳非常大，照的人身上非常热，李名秋陪他祖祖，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地里，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水元在旁边剥花生吃，刚煮的盐花生，晒干了，非常香。

祖祖问:“元元上学了没有啊？”

老人家耳朵聋，说话声音非常大，跟喊似的。李名秋听见，也凑到老人耳朵边，大声回答说:“还没，再等一两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