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水元自娱自乐。她又不上学,又不干活,无忧无虑,可开心啦。
晚上回家,因为挖了折耳根,所以还是煮了稀饭。李名秋和水元到水缸边,把折耳根清洗干净,上面的毛须捋了,折成小段,用盐渍一会,入了味之后淘洗,装在大碗里,用油辣椒,酱醋,胡椒粉拌。折耳根凉拌后非常好吃,很下饭,没人不爱吃。
张萍回来,晚饭已经煮好了。
吃饭的时候,张萍说起了大队的事,听说过不久,大队上要组织社员们到花儿沟开荒。花儿沟那一片都是荒地,不过人烟稀少,没有人家落户,地很荒芜,长的全是白蒿野草。张萍说:“那边开荒种什么?”
李建民白天很队员们一块也听说了,说:“好像要种红薯,胡萝卜。那边地那么瘦,山上土又板硬,又没水,肯定种不出来好庄稼的,只能种红薯种胡萝卜嘛!”
张萍说:“种那么多红薯胡萝卜干什么呀?喂猪呀?听说咱们大队要养猪。”
李建民说:“好像是说要养猪。每个大队都有任务,到时候必须要交出多少口生猪。”
张萍说:“养那么多猪干嘛呀?人都不够吃呢还养猪。猪又不能光吃红薯胡萝卜就行,还要喂玉米面。那得种多少玉米啊。”
具体的东西,李建民张萍两口子其实也不大懂,就只是议论着。白天干活的时候,他们已经跟其他社员议论了一整天了,但还没议论够,都又惊奇又新鲜的。张萍两口子说着的时候,她哥哥嫂嫂也来家里坐,一家坐一块,都聊着这事,各种听来的消息。
张萍是觉得:要是花儿沟开荒种成地了,那咱们家以后到哪里放羊啊?
那不是没法放羊了?
这可麻烦了,林江村除了花儿沟,还真找不到适合放羊的地方。现在羊关在圈里,关一两天没事,但长期可怎么办。
不过这件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张萍觉得挺愁人的。
李建民安慰她:“等我腿好了,还是我去上工。羊的事,总会有办法的,放心吧,要不了十天半月,我肯定就好了。”
张萍道:“你可别说大话了。我现在是怕了你了,好好养着伤,等好了再说吧。”
李建民嘿嘿道:“快的很。”
第13章 受罚
张萍因为在上工时间,偷偷溜去打猪草,被人抓住了。
大队安排社员们劳动,但社员们都爱偷懒。干自己地里的活勤快的不得了,一干公家的活就想方设法的磨洋工,男人抽根烟抽半天,女人拉个屎拉半天,或者不干活,装模作样的,凑一块扯嘴皮。张萍又不爱抽根烟或者拉个屎,也不爱跟大家吹牛,那不是反正大家都偷懒,她就跑去打了会猪草。
结果被人抓了个正着。
支部开大会,张萍和几个偷懒的妇女一起被作为典型,在打谷场上挨批评:“有些同志,思想态度一点也不端正,集体的活不好好干,天天惦记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这种典型的个人主义,损公肥私,是坚决要受批评的。”严厉的说了一大堆。批评完了做处罚,扣工分,当着全体社员做检讨。
张萍她还有理,跟公社干部争起来,说:“我干自己的活,公家的活我又不是没干,哪样干的比别人少了?你到我们大队去随便问问。”结果因为认错态度不好,被罚去挑堰塘。
挑堰塘是什么呢,这时候村上在修水湖,挖大堰,要把堰坑里的土挑出来,这活很辛苦,大部分都是男人在干。修水湖的地方离家非常远,要自带干粮。因为她是受罚,连工分都不给计,就是去白干。
晚上回来,张萍就呜呜的哭。她爸妈,哥哥嫂嫂都过来安慰她,一个队里,亲戚邻居,关系好的也来安慰她。
可也都没办法。
只怪张萍倒霉。谁都偷懒,偏偏她被抓。
她妈又安慰张萍又骂,骂张萍自己不小心,骂那个告发张萍的女人烂了逼。正骂着,被骂的当事人,就是张萍的大妈,当时正扛着锄头,打门前经过,就骂道:“说谁烂了逼呢?要不要讲一点文明,嘴巴吃了屎这么臭。”
张萍妈在院子里回说:“谁告的我家萍萍,就是谁烂了逼,谁自己承认就是谁。”
她大妈说:“你自己家女儿干活偷懒,被抓住了还怪别人,自己活该,别在这乱骂人。”
两位中年妇女就隔着院子墙对骂起来,出言全都粗俗至极,一会烂逼,一会不要逼,各种逼来逼去。李建民跟张萍哥哥嫂嫂一块去劝张萍妈:“妈,妈,算了,算了,别吵了,都是一家人,让人听见了多不好。”
两位中年妇女都表示:“谁跟你家是亲戚?”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不停,引来邻居围观,煞是热闹。双方骂了半个小时才各自散场。
张萍家跟她大妈家关系不好,同村的人都知道。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双方从来不会到对方门口去讨口水喝。当年张萍她大妈让李建民帮她家打家具,一分钱都没有给,完了还跟李建民要一根杉木料。李建民舍不得,没答应,然后她大妈就背地里怄气。
她大妈见了李建民没好脸色,搞的李建民很愧疚,觉得得罪了张萍的亲戚。
张萍这家,本来就跟他大妈家关系不大好,看见这样,当时就明明白白了说了:“李建民白给你们打了那么多家具,没要你们工钱,已经是尽人情了。就是没送给你们一根木料,又不是欠了你家的,给谁摆脸色呢。”
然后她大妈就一直不高兴,讨厌她。那之后关系就恶化了,彼此恨的跟仇敌似的。
张萍听见了外面的吵闹,气的垂泪说:咱们家这亲戚,还不如不相干的人呢。不相干的人,你帮了他,他还谢你,记你的情。咱们家的亲戚,你帮了他,他不但不谢你,还觉得是应该。一点没帮到位,还要跟你结仇。
李建民只得拍着她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脸忧愁想办法说:“要不跟大队商量商量,能不能交罚款抵工吧?”
张萍哭着打他:“你腿又伤了,又没法干活,一家人要吃要喝,名秋还要上学呢,交罚款交罚款,你有多少钱交罚款啊!”
李建民说:“难道真去挑堰塘啊?”
张萍气的说:“不去还能怎么办!”
外面在吵架,张萍在屋里哭,跟李建民声音也很大,水元懵懵的,有些害怕。李名秋拉着她到厨房里做饭,不让她听那些。
水元坐在灶前:“哥哥,他们怎么了呀?”
她小脸上头一次有了不安和忧愁,也不笑了,眼睛也低下去了。李名秋一边管火一边说:“不关你的事,咱们不要管那么多。”
水元紧紧挨着他坐着,生怕离开半步。李名秋起来她也起来,手在背后扯着李名秋的裤子不肯松手。
张萍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收拾了工具,扁担锄头,装土的大箩筐,披上李建民抬棺材时穿的那件旧衣服,到修水湖的地方去。
地里的活也没人干了,家里也要没钱了,李建民不得不挪着不灵便的腿下地干活。他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了,十几只羊没有给他带来好的生活,反而给家里带来困境。
他心里很后悔,要不是买了那十几只羊,还有那条撵山狗,他也不会高兴的天天跑出去打枪,也不会因此打伤了腿。他不伤了腿,张萍也不会去上工,也不会被弄去修堰塘。
都怪他太轻狂,一有了点好事就把不住,结果把好事弄成了坏事。
张萍去挑了两天堰塘,回来累的不成人形。过年的时候,她也没能休息,还在山上挑堰塘。水元很久没见妈妈了,天天问李名秋:“哥哥,我妈妈在哪里呀?怎么还不回来呀?”天天问,追着问,一天问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