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礼貌的回着,“应该的,应该的。”

黄菁菁眉眼一弯,顺势朝周士武挥手,“老二,你婶子可是城里人,吃不惯咱乡下的饭菜,你去村头赊十斤肉回来,报稻源村刘家的名号,他若不认识,就说我黄寡妇亲家,在镇上买宅子的那位。”

语气豪爽,挺着胸脯,洋洋自得。

肖氏反手按住黄菁菁的手,僵着脸想说点什么,黄菁菁故作恍然,沙哑着声大声道,“亲家母,我明白,十斤肉少了是不是,没关系,先买十斤,不够的话咱待会又说,还没吃饭吧,进屋坐,老三,老三,跟着你二哥一起,赊些米回来,还有细面,你婶子是城里人了,可要依着城里人的派头,别丢了你婶子的脸,知道吗?”

周士仁云里雾里点了下头,问要多少,黄菁菁脸色一拉,厉声道,“多少,你说多少,家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把家里的箩筐挑着去。”

肖氏原本是个圆滑之人,从不在外人跟前表露心底的情绪,但这会儿面上的情绪有些绷不住了,然黄菁菁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黄菁菁训斥完周士仁,又骂周士武,骂得二人灰头灰脸出门她才收回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肖氏道,“两个榆木脑袋理不清事,你不把话嚼碎了说他就不懂,走走走,亲家母,去屋里坐。”

刘慧梅讪讪低着头,端详着黄菁菁脸上无懈可击的笑,额头突突直跳,心底涌上不好的感觉。

羊入虎口。

肖氏今日不被扒层皮是走不出周家院子了。

刘桩问人借了辆牛车,装了一担子粗粮,笑眯眯喊了声姐夫,把平板车卸了,牛拴在旁边桃树下,挑着担子走上台阶,乐呵道,“婶子,我娘听说我姐怀孕,装了些粮食,您看着放哪儿?”

黄菁菁半是强迫的拉着肖氏坐在上首,意兴盎然的指着东边屋子,“既然给你姐的,搁你姐屋里去了,有钱真是好,一担子一担子粮食的送,往后家里就要靠你们多帮衬了啊,等你外甥大了,让他好好报答你们。”

刘桩见黄菁菁笑得甚是开心,甚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好勒,我姐是个有福气的,这胎给我生个外甥没问题。”

刘慧梅脸色一白,走向桌前,硬着发麻的头皮问道,“娘,您怎么来了?正是农忙,您和小弟”

她的话说到一半,被黄菁菁扬手打断,黄菁菁有些不悦,“说的什么话,亲家母走亲戚还需看日子不成,来得正好,你不是说肚子不舒服,想你娘了吗,让你娘留下陪你几日。”

刘慧梅哪敢,黄菁菁笑得她浑身冒汗,不知要起什么幺蛾子呢。

“你爹不放心你,我过来瞧瞧,看你婆婆把你照顾得这么好,我啊,也放心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肖氏这把岁数的人,什么没见过?上回来黄菁菁对她客气却略有戒备疏离,这回热情大方得太过陌生了,反常即为妖,她的感觉告诉她不对劲。

既是不对劲,自然要警惕些。

黄菁菁依旧咧着嘴,笑意深邃,“我都是要人照顾的,哪能照顾她,你啊,如今搬到镇上住了,管她吹风下雨,干旱水灾,你享福就是了,住哪儿不是住,正好老四两口子的屋子没人住,你啊就留下,陪陪老大媳妇。”

她的话夹杂着讨好和巴结,肖氏听着心里舒服,然而不敢掉以轻心,低着头,有些犹豫。

黄菁菁借势脸一垮,“怎么,是不是看不起家里穷啊,先说好了,亲家母,都是亲家,有什么就直说,可别学外边人拐弯抹角说人闲话,那可就伤情分了。”

刘桩进屋,听着这话,笑着附和道,“那娘,你就在姐家里住几天,过些天我来接您,家里的事儿您别担心,还有爹和嫂子们呢。”

“听听,还是桩子嘴巴甜,桩子快来坐,婶子就喜欢和你说话。”黄菁菁拍着一侧的凳子,示意刘桩坐。

范翠翠坐在边上,大口大口刨着嘴里的饭,黄菁菁心情不错,她正好多吃两碗。

刘桩哎了声,一屁股在范翠翠对面坐下,有些瞧不起范翠翠的吃相,面上便带了些出来,黄菁菁和善着脸道,“我看没人赶牛车,你买的?”

牛拴在桃树下,栓子桃花心气不已的围着打转,很想伸手触碰,又有些害怕,进进退退,甚是纠结。

刘桩翘着二郎腿,笑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家里哪有这个钱,是我向族里堂哥借的,婶子家的田犁了没,下午我赶牛去田里帮忙。”

黄菁菁大喜过望,激动得眼角泛起了泪花,掖掖眼角,“还是桩子你人好,婶子先谢谢你了,犁田要工具是不是,我让你姐夫去村里借。”

刘桩甚是得意的笑了笑。

范翠翠继续刨饭,跟前的碗吃完了又去拿旁边的,黄菁菁垂着眼睑,抓起筷子猝不及防朝她拍了下去,“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见家里来客了啊,你说说你眼睛怎么长的,瞎得连人都不出来,你看看树下那头牛,是畜生还是人,别和我说你分不清人和畜生。”

这话细听有些不对味,刘桩兀自得意

51 051大杀四方

燥热的天刮起了风, 远处的大树左右摇晃, 飘零的绿叶零星散落, 外边时不时有人经过, 稳重仓促的脚步, 随风而至,随风而远。|

黄菁菁和刘氏把鸡赶进鸡笼, 清扫干净院子,回堂屋去了,院子里安静得不同寻常,桃花栓子都能感到不同以往的气氛, 老老实实在西屋睡午觉,范翠翠心头忌惮黄菁菁, 别人家的牛, 说卖就卖了,全家老小肯定是要上门闹的,她月份大了,被伤着如何是好?于是, 便想找借口躲出去, 思虑再三, 提着篮子去了堂屋, 黄菁菁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憩,刘氏和刘慧梅陪在身侧,二人做着针线活,悠闲自得, 全然没把接下来的事儿放在心上似的。

她往刘慧梅跟前凑了凑,低低道,“大嫂,你怀着身孕,要不要回屋歇会?”

刘慧梅若有所思看她眼,没作声,继续穿针引线,范翠翠得了冷脸,强颜欢笑的扯着嘴角,余光暗暗瞄着黄菁菁,不知她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压着嗓音喊了声娘。

褶皱的细纹堆里,那双精明得洞悉人心底的双目轻轻闭着,睡着的黄菁菁温和又平静,不似睁着眼的时候厉害,她硬着头皮,又喊了声,“娘,文莲那边我说过了,栓子爹不去,想把我娘家的哥哥喊去,明早就要跟着出门,您看我能不能回去捎个信?”

黄菁菁缓缓睁开眼,眼里残着惺忪,不甚清明,范翠翠胆儿大了些,温声道,“我问问我娘家兄弟,这么个机会,错过就没了,我娘家家境不好,若能找着份长长久久的工,我爹娘容易些。”

锋利的目光冷冷落在她发梢,范翠翠心头一跳,兀自瞪着眼,不敢叫黄菁菁看出她的紧张。

等了很久,才听见黄菁菁说道,“我能拦着不让你不成,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去就去。”

说完,黄菁菁又再次闭上了眼。

范翠翠心下惴惴,左右瞅瞅,刘慧梅和刘氏脸色平静如水,没什么异样的情绪,她心里稍安了些,答了声好,迈着步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哑着喉咙道,“三弟妹,劳烦你帮我照顾下桃花了。”

刘氏善意的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不知是怕吵着黄菁菁还是其他,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只有悉悉索索穿针引线的声音,范翠翠不再耽误,走出院子,脚步有些急切了,刘家可不是善茬,黄菁菁天不怕地不怕,她不行,她怕死,她可不像黄菁菁不要命。

风卷起阵阵热意,范翠翠撑着腰,心卡到了嗓子眼,一路战战巍巍,生怕遇着刘家的人,好在有恃无恐,拐过岔口,一颗心才落到实处,这条路通往范家,和刘家来的不是同一条,想来是遇不上了。

范家院子没人,全下地干活了,她本就是回娘家躲刘家人的,不急着去田里找范婆子,人大了,嫁出去的女儿终究比不得留在身边的儿子,范婆子不会明着叫她干活,却左一句右一句把话说到她拒绝不了的份上,范翠翠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子坐下,手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盘算着要不要昧些工钱起来。

大风刮了一盏茶的工夫,灰尘飞扬,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味道,睡了一觉,黄菁菁精神大好,伸展了下四肢,看外边变了天,嘀咕道,“老大媳妇,你娘不会不来了吧。”

刘慧梅穿针的动作一滞,抬眉望着外边暗沉的天,眼神晦暗,“不会的。”

牛车被周士文他们拉去卖了,肖氏无论如何不会当个没事人的。

忽然,门吱呀声开了,周士武满头大汗,雀跃的喊道,“娘,事情成了。”

黄菁菁站起身,脸上情绪不明,“成什么成,别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