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拆了避震器,都是黑拍子白手胶,可手里这把用起来重很多,唐一臣才不会难为自己买这么重的拍子,这一看就是祁尧的。
……失策了,一定是因为刚才走的太着急才拿错了。
唐一臣用不了这么重的球拍,祁尧的胳膊恨不能有他两倍粗,一只手都能把人拎起来,拿一把0g的拍子自然不在话下,他又不行。
唐一臣站在场边,本来只是要拿自己的备用拍子出来,可他想起祁尧有力的手臂,握住球拍时大概也像揽住自己的腰一样,肌肉变得更加坚实,有汗顺着清晰的血管滴下来,一直滴到唐一臣的大腿上。他的脸莫名其妙红起来,高江南凑过来跟他说话,顺手接过他的球拍颠了两下,高兴地说:“哎这把好重,一臣哥咱俩换换,让我拿这个发球吧,肯定特别爽。”
“不给。”唐一臣想也没想,直接把球拍塞回了包里。
那把拍子被唐一臣带回家,放在了客厅里。他本来想找个机会还给祁尧,却又想起他现在连那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是为了一把拍子,好像又显得有些刻意。
然而比这更刻意的事发生在几天后。
杨书家里有事请了假,唐一臣为了唐赐的事约秦鹭泽吃饭,知道那家餐厅好吃,哪怕对唐一臣接下来的动作毫无兴趣,韩檀还是特意开车来蹭饭。
年前唐赐被查账的事和唐一臣没关系,但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唐赐人在体制内,生意却做得比唐一臣更加明目张胆。早几年的时候还比较谨慎,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几乎都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直到年前,爷爷看不下去,拿一个倒了几手、表面上和唐赐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小公司敲打他,唐赐收敛了几个月,现在竟然又开始动作。
从前唐赐找事,明里暗里给唐一臣使绊子,他都忍了,只觉得一家人,实在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况且他人在国外,唐赐也碍不着他的事。可这次回国后唐一臣才意识到,二叔家这几年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一旦东窗事发,唐家人谁也逃不了干系。
唐一臣对这个家族并没有感情,有些时候,他甚至有种隐秘的,难以启齿的期望:如果真能等到大厦倾塌的那天好像也不错,大家谁都别想跑,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但期待也只是期待,如果真的会有那天,唐一臣至少要能自保。唐赐的事他一定要管,既是警告他,也是警告家里的每个人。
唐一臣来吃饭时搭了韩檀的车,饭刚吃到一半,韩医生就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了。秦鹭泽晚上要去学校接小桥,正事聊完后,唐一臣只能打车回家。
毕竟是唐家的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敏感,唐一臣特意挑了这间不在市中心的餐厅,足够安静,也很安全,只是位置实在是偏,大晚上的,他所有打车软件都选中了,又站在路边等了十分钟,愣是没有打到车。
空荡荡的大街上,对面突然开过一辆黑色的AMG,唐一臣眼看着车子在前面的路口掉头,心想着不会吧,结果紧接着,车就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自己面前,祁尧降下车窗,一脸惊喜地说:“还真是你啊,要上来吗?”
……唐一臣还能说什么?
他上了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
祁尧在纽约也开一模一样的黑色GT,甚至连内饰和配置都是一样的,真是不得了的大少爷,就来A市出个差,都得置办这么全。
“我来送个朋友,你怎么在这里?这附近有什么吗?”
祁尧的副驾明显就没人坐过,他仗着时间晚了,唐一臣也看不清,睁眼说瞎话,并赶在唐一臣开口提问之前,先下手为强。
唐一臣没多想,顺着窗户往后指了下,“意大利菜,很好吃,就是位子有点难定,改天你可以来试试。”
祁尧又不是真的不知道,位置是韩檀发的,时间是秦鹭泽说的。过去半个月里,他已经了解了唐一臣在A市所有喜欢和不喜欢的餐厅酒吧美术馆,就像那时候唐一臣了解他的喜好一样,祁尧也从头开始认识这个人。
关于餐厅的话题先不提,祁尧试探性地问,我送你回家吧?你住哪儿?
唐一臣听到这话却突然扭过头来看他,眼神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用,你先往市里开吧。
他不想让祁尧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不是他说的吗,家是很私密的地方,唐一臣再也不能带祁尧回家了,又何必要让他知道。
祁尧乖乖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其实唐一臣的地址他也有,只是那人不想说,他就装作不知道。
从前他们大部分见面都在伦敦,开车的人永远是唐一臣,祁尧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就连聊天也是在说自己的事,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身份对调,就让他们像朋友那样,聊天、见面、然后愈发了解,从前错过的那些祁尧都要找机会补回来。
祁尧的西装外套挂在副驾的后面,唐一臣靠在座位上,清楚闻到了那人的香水味。和祁尧这个人不一样,他习惯用的香水是一款偏暖的木质香,柔软又厚重,唐一臣像是跌进了他的怀里,连日来的困倦和疲惫一点点涌了上来。
“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吗?”祁尧扭头看他,总觉得他前阵子明明养回来一点,最近却像是又瘦回去了,看起来有点憔悴。
唐一臣模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
“睡吧,到了我叫你。”祁尧帮他摘掉眼镜,放在手盒里,唐一臣在半梦半醒间伸出手,勾住祁尧的食指晃了下,却没再说话。
祁尧一直都不是个贴心的司机,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开跑车,在曼哈顿的市中心也横冲直撞,油门每一脚都要踩到底,总要急刹车。
后来哪怕换了车,习惯却还是没改。唐一臣几次坐他的车都忍不住提过,他说的也隐晦,只问祁尧一直这么开车吗,还真没想到。
话里话外的意思祁尧听懂了,可那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要改。适应了不就好了吗,Jessica坐他的车就从来都不抱怨,况且他这是辆轿车,就是开得再快能快到哪儿去。
也是因为还记得这点,唐一臣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睡着。从这里开回市里也就20分钟的车程,他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下车再打车回家,不会耽误祁尧的时间。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也许他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吃饱了犯困,就连祁尧起步时踩油门他都没什么感觉,迷迷糊糊地竟然真的睡着了。
唐一臣前段时间因为忙碌和焦虑一直都睡不好,然而在祁尧的车里,他不仅睡着了,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又梦见一场大雪,只是这次是下着大雪的伦敦。他坐在自己四楼卧室的露台上抽烟,泰晤士河上白茫茫的一片。他清楚知道这是一场梦,伦敦从来都不会下这么大的雪。可那样的景色真好看,天气也不冷,雪花就像羽毛似的,一片片落在唐一臣的身上和头发上。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唐一臣正要回头看,那人已经从背后圈住他,把他抱在了怀里。
是祁尧,唐一臣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还有独属于那个人的,久违的,宽阔又有力的怀抱。
只可惜紧接着,唐一臣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窗外不是大雪的伦敦,而是夏日的A市。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CBD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都亮着灯,唐一臣身上还披着祁尧的西装外套,知道他醒了,祁尧扭过头来看他,笑着问:“睡得好吗?”
唐一臣赶紧低头看表,他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祁尧也没有叫他,难道就一直这样开车等他醒来吗?
“Theo……”唐一臣刚睡醒,声音还有点哑,说话时不自觉地拖了长音,撒娇似的喊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对他说些什么。
祁尧从最近的出口下了桥,车稳稳当当地开到市中心的一个商场门口,他把车停在路边,才转身看唐一臣,说:“不着急,等你彻底醒了再走。”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仿佛梦里的那场雪似的。唐一臣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就像他们还在梦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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