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走一步,便是数百里之遥。

谢飞鸿在北荒中走走停停,走的速度很慢,当她跨过三道连绵不绝的雪山山脉后,终于来了极北雪原。

“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一位身披金红袈裟,一手执着铜镜一手握着权杖的僧人出现在谢飞鸿的身后。

谢飞鸿扭头看去,见那僧人也是渡劫境修士,问,“道友,何事?”

“我观道友前尘未尽,劫数加身,特意来相助道友,破这劫数。”

谢飞鸿来了兴趣,“哦?前尘未尽?劫数加身?这位道友,可是有方法破我身上这劫数?”

那僧人淡然一笑,将铜镜收起,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黑漆漆的药丸来,出声为谢飞鸿解释道:“道友一身淡然,修的是断情绝爱之道。可断情绝爱,未必就是完满。想要成仙,必然是要求一个圆满的。我这里有一枚黄粱丹,可助道友于黄粱一梦中补全这不足,道友可愿意一试?”

谢飞鸿接过那枚黄粱丹,仔细打量了几眼,将那枚黄粱丹收起,看向僧人,问,“道友真是慷慨,谢某在此谢过道友了。道友既然能够一眼堪破我身上的残缺之处,想来道友的修为已经臻至圆满,不如我们做过一场?让我也见识见识道友的修为道行!”

做过一场是大荒仙道中的文明说法,其实本意就是撸起袖子打上一架。

那僧人浅浅一笑,满脸淡然,“自然是可以的。”

欢喜佛对自己的修为道行有十足的信心,他修行数千载,在十方药师佛宗内都能属最一流,如果不是他修的佛法不被广大佛修认可,凭他的修为都可以去同当代佛祖的师尊去竞争一下上一任的佛祖,而不是一直都当着不问世事的太上古佛。

如今若是他能凭借自身佛法帮助灵女佛知心成道,那他在十方药师佛宗内的地位自然能够提上许多,说不准还能为欢喜佛法-正名。

欢喜佛还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期待中,突然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悸与压力。

他豁然睁开眼,直视前方,一柄通身其貌不扬气势不显的长剑悬停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就连大荒内那些剑修们刚开始练剑时的木剑都有所不如,可就是这么一把平平无奇的长剑,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谢飞鸿开口道:“道友,请赐教!”

赐你老母的教!

你出手就是大杀招,这让我如何赐教?

欢喜佛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下,他手中的权杖上的铃铛与欢喜铜环都一根一根颤动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观我佛,欢喜无相!”

一道佛光在欢喜佛背后亮起,一尊男女双生的佛像缓缓凝时,朝着谢飞鸿递出来的那柄道则法剑抬手按去。

欢喜佛紧紧屏住呼吸,用尽全力伸出了手掌。

可令他恐惧的事情发生了,在佛像的手掌触及到那柄剑的瞬间,造型平平无奇的长剑没有任何变化,而他费劲毕生修为凝聚的佛像却从手掌处开始寸寸崩裂。

谢飞鸿适可而止地收了剑,似笑非笑地问欢喜佛,“还要比吗?”

劫后余生的欢喜佛连连摇头,“不比了不比了,你这修为也忒怪异了,本座见过那么多的渡劫境,从未有人强横如你。”

谢飞鸿问欢喜佛,“那道友还要为我指点迷津吗?既然道友那么懂别人,为何不为自己指点指点,该如何早点成佛,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上来了?欢喜佛。”

谢飞鸿最后说的这‘三个字’让欢喜佛毛骨悚然。

欢喜佛说话有些结巴,“道友,你,你认出我了?”

谢飞鸿拿出那枚黄粱丹来,“欢喜佛的心头血,最动情-人心。这黄粱丹中藏的血,可不就是助人入情的欢喜佛心头血吗?”

欢喜佛:“……”

事到如今,他反倒平静了下来,“你懂得炼丹之道?”

谢飞鸿冷笑了一声,“十方药师佛宗与医仙门同处浮州山脉,若是陨落一尊太上古佛,那佛宗佛祖不得去找我医仙门要个交代?”

“今日的事就此作罢,若是再有下次,我亲自上十方药师佛宗要个交代。”

谢飞鸿没有再理会欢喜佛,转身走入了风雪中。

在北荒走了这么久,看了这么多的人世悲欢离合,谢飞鸿感觉自己的视角都拔高了许多。

个人恩怨同整个大荒的稳定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十方药师佛宗与医仙门的安定,关系到整个东荒的稳定,若是交恶,怕是会生出太过变故。

再者,渡劫境的仙道修士算是行走的宝物了,任意陨落一个,都是对仙道力量的消耗。

鹅毛大雪落在谢飞鸿的头顶,落在她的眉梢、发尾、肩上、手心里,谢飞鸿一步一步地行走在雪原中,脑海中出现的是她穿进来的这本书的原来的故事线。

原书中的女主佛知心好像卡壳了一样,迟迟没有发育起来。

她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渣女反派,在原书中好像连中三境都没有修到就被白桦真人喂下了兵解丹,身死在千万道雷劫之下,如今的她已然是渡劫境修士,还掌握了利用仙灵之力来借助天地法则的杀戮之力,就算是医仙门所有大修士齐出,也不一定能够压着她服下兵解丹。

况且,就算喂下兵解丹,那也勉强等于是为她服下了一顿补药,很难对她造成伤害的。

她认出欢喜佛,是原文中对欢喜佛有过一段详细的衣着描述,那段描述中的辞藻相当华丽,以至于纵使时间过去这么久,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再者,欢喜佛在原文中算是女主的大恩人,女主多次遇到危难时,欢喜佛都挺身而出,一次次帮助女主渡过难关,那有‘仙道最强春-药’之称的欢喜佛心头血更是让原文中的‘谢飞鸿’无比眼馋。

第50章 始乱终弃 ·

相比起四季分明的东荒, 北荒实在是太单调了,终年都在下雪,入目便是一望无际的白。

看着眼前空空落落的白, 谢飞鸿整个人都随着自然的韵律放空了开来。

回想一下她刚刚穿越过来那阵子,连医仙门的祖师大殿都下不了,从祖师大殿回明光峰那段如今看来瞬息间就可以打个来回的路, 她足足走了好多时辰。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内心的恐惧,原著中故事线就好像紧箍咒一样牢牢套紧在她的头上, 她怕自己对男修士动情,怕自己敌不过天选之女佛知心的女主光环,怕自己被白桦真人喂下兵解丹, 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