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长途大巴车,以此为理由,给陈初培发消息说自己有幅油画没完工,要在画室熬通宵弄完,明天再回家。让陈初培别等他,自己先睡。
结果谢久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大巴,下车连口气都没来得及缓,直接被连绑带骗拉去了黑诊所。
黑诊所是谢久父母的熟人介绍的,听说了谢久的事情,上门来安慰老两口,叹着气感慨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有这毛病,真是可惜了啊。这熟人拉着谢久父母闲扯淡了些家常,越聊越投机,聊到最后热心热肠给谢久父母介绍了一家诊所。说的是一通天花乱坠舌灿莲花。同性恋啊,其实是一种病,只要采取科学的电击疗法,加以药物辅助,就能彻底根治。关键是价格还便宜,都是老熟人了,能给他们拿到亲友价,一个疗程下来,也就十万八万的吧。
谢久父母一听说孩子有救,老泪纵横,当场就把钱给交了。
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能治好谢久,花多少钱都值。
陈初培是次日一早发现不对的。他一夜独守空房,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为了支持老婆的工作都牺牲掉了自己宝贵的夜间夫妻生活,给谢久发消息要亲亲,谢久没回。他又给谢久发了一张被雨淋湿的小狗的表情包,显示自己此刻的无助凄惨,谢久也没回。
不回消息过分了哈。
陈初培给自己找了个由头,跑画室去给老婆送爱心早餐,进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画室没人,家里也没人。
用脚也能猜出来谢久去了哪里。夜不归宿,总归不可能是背着他在外面偷汉子吧!
陈初培是提着菜刀去的。别问为什么拿菜刀,问就是男人的直觉。他急得快疯了,借了辆朋友的越野,上了高速就开始猛踩油门飙车。上回急成这样还是当初谢久小时候差点被卖糖的人贩子拐走。
谢久没回他消息,说明手机大概率已经被没收了。
他一直都觉得谢久父母真的挺狠的。亲儿子,也真舍得狠下心往死里揍。私奔的时候谢久身上都快没一块好皮好肉了,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他精心养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养回来。
高速上连着开了三个小时,期间谢久一直没回消息。陈初培下车的时候已经彻底急眼了,把车横着停在谢久家门口,哐哐开始砸门,敲了十几下没人应。陈初培直接拉开后备箱,扛起备用油箱,朝着谢久家的大门泼汽油,边踹门边吼:“他妈的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子直接点火!”
谢久爸妈哆嗦着把门开了。
因为陈初培真敢点火烧了他们的房子。以前陈初培的亲爹是个烂赌鬼,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被要债的找上门。连家具都搬空了,还是不够抵账,逼着陈初培他爹还钱,扬言再不还钱要砍了他的手指头。陈初培那时候才初三,个子有一米八多,穿着拖鞋老头背心,冷笑着拎着菜刀从厨房出来,把他爹的手按在案板上,说行啊,一根手指抵二十万,问人家要砍几根。要债的看不出他的斤两,都没吭声,陈初培也不陪着他们耗,直接抄起菜刀就往下剁。要债的都出冷汗了,摆摆手喊停撤了,说改天再来要。
血都洇出来了,就差一丁点那只手就真没了。
这事当年在镇上都传遍了,陈家的那小子骨子里有股狠劲,不是个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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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
黑诊所的位置很偏僻,地方倒是不小。
谢久刚进来就被带进了一间单独的诊疗室,带他进来的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戴眼镜,面相很和善,手上戴着一副医用手套,低着头调试用来治疗的机器设备。谢久晃了晃手腕上绑着的绳子,很客气地问人家你有没有医师执业证书,知不知道非法行医、非法拘禁都是重罪,最高能判十年。
那医生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父母是签过知情同意书的,我有权根据病情为你制定合理的治疗方案。
谢久站起来往外走,说我需要打个电话,立马进来俩保安,硬生生把他给按了回去。
等到陈初培从谢久父母那里撬出来谢久的下落,提着菜刀杀进来的时候,谢久已经被绑在黑诊所的治疗椅上电了一轮了。手脚都绑着绳子,浑身虚汗靠在椅背上,嘴唇都是白的。那医生站在旁边给他洗脑,复读机似的,翻来覆去说那两句车轱辘话。套路大体是先强调一遍同性恋是精神疾病,再疯狂羞辱他,问他觉不觉得自己恶心,最后言辞恳切地劝他不要执迷不悟。
人这种东西最是欺软怕硬。
陈初培提着菜刀穷凶恶极往门口一站,那俩保安连拦都不敢拦他,一路畅通无阻,吓得诊所里的小护士直尖叫。冲进来时陈初培正好听见那医生的屁话,直接破口大骂,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拽着衣领子把人拖墙角里,拳拳到肉往死里狠揍。
揍一拳骂一句脏话。
“我操你马勒戈壁的!” “你才精神病,你全家都他妈精神病!”“敢碰我老婆我看你他妈是活腻歪了!”
地上一滩血,牙都给人家打掉了。
那医生躺地上喘气,找准了个时机,猛地直起身,抄起椅子往陈初培脑门上砸。陈初培反应很快,偏过身子躲,只擦伤了胳膊。来了这么一遭,陈初培脑子都有点不清醒了,一脚踢开椅子,狞笑着就去拎菜刀。
谢久强撑着一口气,出声喊他的名字,“陈初培。”
陈初培抬起头看他。
“我真的没事”,谢久放轻声音,“乖,听话,把刀放下。”
陈初培是上初中的时候突然性情大变的。
有段时间他妈妈对他特别好,天天变着法的给他做营养餐,还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新球鞋。然后某天他美滋滋地放学回家,准备展示自己刚在运动会上得的奖牌,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他妈受够了这个赌鬼丈夫,终于狠下决心,彻底扔下他跑了。
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哈哈,他本来就是个烂人,连他妈都不要他了,他还装个屁。就算他成天寻滋生事打架斗殴,也不会再有人管他了。
那天陈初培刚跟人打完群架,脸上挂着彩,敞着校服扣子,一声不吭地蹲在小巷子里抽烟。谢久忽然背着书包过来找他,坐在他旁边,神色很担忧,问他以后能不能不打架。陈初培顶着一头黄毛杀马特造型,插着裤兜继续抽烟,眼神特酷:“我凭什么听你的啊?”
他本以为谢久会扭头就走。但谢久没有。
谢久飞快地凑过来,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别过脸道:
“你要是因为打架进去了,我就去给别人当老婆。”
陈初培整个人都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把剩下半支烟头扔地下踩灭,扣着谢久的后脑勺狠狠吻了回去。陈初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好像天上砸下来一个大馅饼,砸得他晕头转向忘乎所以简直飘飘然了。这次他兜里没有进口巧克力,也没有去骗。
而谢久依然愿意吻他。
从那天起,他和谢久正式恋爱了。陈初培发誓,以后什么都听他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