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燕燕偶尔还来府衙察访,看有没有别的女人留下的蛛丝马迹,顺带过夜,大多时候还是谈璓去她那里。两人私下来往,终究只有身边人知道。
却说计平之觊觎薛家之富,一心想抱得美人归,无奈几番挑逗,上赶着献殷勤,那美人就是不理不睬,心中气恼,这日对祝夫人道:“堂姐,我真不明白这小寡妇狂个什么劲,就是有几个钱,也不过是残花败柳。我愿意娶她,那不是她的福气么!”
祝夫人冷笑道:“你不晓得,她是攀上高枝儿了。”
计平之诧异道:“哦?哪根高枝儿?”
祝夫人道:“这我也不清楚,大约是京城里的什么人。不过人家哪里会娶她呢?当她是娼妓玩玩罢了。你要娶她,我倒有个主意。”
计平之听她一说,连声道好,一时也不再去纠缠燕燕了。
到了十二月里,祝老爷过生辰,着实是苏州的一件热闹事。流水席自是不必说,大小官吏,乡绅富豪都备了礼物上门道贺,祝家门前的街道停满轿子马车,真正是水泄不通。
这日,燕燕也带了礼物来到祝府,正和祝老爷等人坐在厅上叙话,那边下人说知府来了,众人忙都出来迎接。
燕燕落在众人后面,见谈璓穿着绯红官袍,戴着官帽,身后跟着姚开等人走进大门,偏过头去冷哼了一声。
谈璓隔着一张张堆笑的脸看了看她,面上掠过一丝歉然,拱手对祝老爷笑道:“祝老板,今日是你的千秋,我也略备薄礼,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呐。”
祝老爷忙不迭道:“承谈大人吉言,快请入座。”
酒席摆在东暖阁里,正对着戏台,众人一边饮酒作乐,一边点戏看。外面寒风凛冽,暖阁里烧着银碳,温暖如春。
戏台上唱着一出《荆钗记》,小旦身段婀娜,眉眼生春,檀口开张咿咿呀呀,唱腔勾魂。
几位老爷看得目不转睛,谈璓趁机看向燕燕,燕燕直直地看着戏台,半点余光也不分与他。
原来两人昨日约好去赏梅,不想燕燕有个好友是镇江的富商,名叫袁开,昨日来了苏州,请她吃酒。燕燕想他难得来一趟,便对谈璓说改日赏梅,去了酒楼。
谈璓知道她应酬多,原也没有在意,可是晚上去看她,见她喝得酩酊大醉,袖中还掉出一个春意儿香囊,不由怒火中烧,问她哪里来的,她迷迷糊糊说不清,那模样又气人又勾人,之后……不免有失分寸。
今日冷静下来想一想,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谈璓正寻思借口与她去别处说话,祝夫人身边的丫鬟走进来,对燕燕说祝夫人请她过去。
燕燕便起身走出暖阁,跟着她穿过花园,来到内院的一间厢房。祝夫人正坐在里面榻上,神情呆呆怔怔的,眼角泛红,似乎才刚哭过。
燕燕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祝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嘴唇动了动,未语泪先流。
燕燕眉头微蹙,抽出手,拿丝帕替她拭泪,柔声道:“姐姐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
祝夫人哽咽道:“妹妹,你可知我家老爷又在外面养了个粉头?叫杜什么月的。”
燕燕知道,丽春院的头牌,杜爱月,前不久被祝老爷梳笼了。可是祝夫人好面子,就算为此事气苦,按理说,也不该在她面前表露。
燕燕兀自奇怪,口中劝解道:“老祝生性风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姐姐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呢?放宽心罢。”
祝夫人长叹一声,道:“妹妹,我有时真羡慕你不必受这些闲气,一个人最是清净。”
燕燕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清净呢?昨晚才受了一场闲气,这会儿身上还不舒服。那冤家也不想想,她真若有心自贱,还需等到今日?
燕燕一边听祝夫人诉苦,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吃了一盏茶,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子上下打架,看什么都是重影儿。
祝夫人道:“妹妹可是累了?躺下歇会儿罢。”说着扶她到床上。
燕燕心知不对劲,又惊又疑,试图推开她,四肢却使不上劲,倒在床上便昏睡过去。
祝夫人看着她,冷笑一声,擦干眼泪,留两个丫鬟守门,自去知会计平之。原来她想着让两人做下好事,再来捉奸。这小寡妇自然不想事情传出去,他们有了她的把柄,还担心她不肯嫁么?
谈璓带着李松,跟随燕燕来到这院子里,原想等她出来说话,却见祝夫人带着丫鬟出来了,燕燕还没出来,心生疑惑。
等了一会儿,谈璓走过去,问两个守门的丫鬟:“于夫人可在里面?”
第四十六章 大打出手
两个丫鬟神色紧张,一个不敢回话,一个结结巴巴道:“回大人,于夫人……她……她累了,正在里面睡觉呢。”
谈璓看出猫腻,推门而入,见燕燕躺在床上,叫了几声都不醒,沉下脸,正要问那两个丫鬟怎么回事,就见计平之满脸喜色,脚步生风地走了过来。
他看见谈璓,愣了一愣,站在房门外,疑惑道:“府尊为何在此?”
谈璓原本就知道计平之对燕燕的心思,这一看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他们姐弟两个设下套来算计燕燕。
计平之见他脸色难看,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已被他走上前来,照小腹一脚,踢得倒在院子里。
谈璓再上前两步,皂靴踩住他的胸脯,冷冷道:“无耻败类。”说罢,提起拳头打在他鼻子上,登时鲜血迸流。
旁边的丫鬟都惊呆了,计平之鼻梁被打断,酸的,咸的,辣的齐涌上来,眼泪跟着鲜血流。
这一拳将他彻底打明白了,瞪着谈璓,叫道:“好一个知府,原来你和这小寡妇早就勾搭上了!”
谈璓道:“是又如何?”
计平之道:“你敢打我!我爹是工部尚书,我伯父是光义侯!”
谈璓不听还好,一听这话火上浇油,又一拳打在他眼眶上,道:“打的就是你,你们计家一帮乱臣贼子,迟早要被参倒!”
计平之眼前天花乱坠,开了五彩铺子一般,疼得说不出话。
谈璓气还未出尽,待要再打,李松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劝道:“少爷,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谈璓忍了又忍,丢下满脸是血的计平之,擦了擦手,进屋抱起燕燕,走出院门,见祝老爷匆忙赶了过来。
祝老爷只听说谈璓在后院打了计平之,并不知是为什么,见燕燕昏睡在他怀中,愣了一愣,道:“谈大人,于夫人这是怎么了?”
谈璓道:“这话该问你家夫人。”
祝老爷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几分,脸色也难看起来,跟着谈璓走到轿厅,作揖赔笑道:“草民治家不严,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回头一定严责贱内,让她登门向于夫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