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悦嘴角噙着笑，也不催促他，只安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口。

过了好一会，萧衍才鼓起一点勇气，握住了颜清悦垂在她面前的手，小声唤了一句：“姐姐。”

颜清悦身子微微一颤，眼底有欣喜也有些无措。她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向萧衍确认，“小九可是想起我是谁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徐徐的夏风扬起散落一地的花瓣，那带着暖意的味道一如多年前那个盛夏的午后。

一道极轻的声音随着暖风与花香，飘向了院外。

“伊人倾心如此，瑾瑜生莫敢忘。”

第五十二章

颜清悦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又听???见萧衍说：“只是……我有一事想要告诉你。”

颜清悦低头看着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萧衍咬着下唇不敢与她对视，手心里沁满了汗水，连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虽然她在确定自己对颜清悦的心意的时候，就有想过要在成婚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颜清悦，可当真要说的时候，她又不免觉得紧张。

她不知道颜清悦听了以后会作何反应，也不知道她这种称得上是自私的行为究竟对不对。

可若是她想与眼前这人在一起，同她厮守一生，她就必须对她坦诚。

这么一想，萧衍强行镇定下来，攥紧了拳头，声音细若蚊蚋地说：“我不是九殿下。”

颜清悦眼底有些茫然，显然是没有明白萧衍的意思，“你……不是小九？”

萧衍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萧衍，但我不是九殿下。”

颜清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才稍稍放下心来，轻斥道：“小九休要胡说。”

萧衍见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有没有人听见，心下有些感动，低声道：“我没有胡说。”

颜清悦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心里既惊愕，又有几分恍然。

难怪每次她们独处温恒的反应都那么大，难怪小九那么抵触看大夫，难怪这么多年小九身边都只有一个医女……

现在想来，小九的五官虽生得极像男子，但细瞧起来还是过于精致了些。而她的个子尽管与同龄男子相仿，可看上去总归是赢弱了些。

且细想起来，其实许多地方皆能发现端倪，譬如她的脾气、性格、喜好都更偏向女子，她的酒量也远比其他几个皇子要差。只是她是女子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她虽觉得奇怪过，却从未往这一点上去想过……

萧衍见颜清悦许久没有说话，一股酸涩之意涌上心头，手脚也跟着开始发寒。

她垂着头，尽力维持着平静，可声音还是有些止不住地颤抖，“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你若觉得不平，想要去向父皇请旨退婚，或是想要告知几位皇兄，抑或是旁的，我都可以依你，亦不会怪你……对不起骗了你，还害你等着这么多年……”

颜清悦轻声打断她道：“小九为何将此事告知于我呢？”

萧衍张了张嘴，踌躇片刻后，还是只说出了一半的原因：“我不想要一直瞒着你，与其在木已成舟后被你发现，不如在成婚前亲口告诉你，这样你还能有别的选择，不至于……耽误你。”

其实她大可以瞒着颜清悦，起初她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她喜欢上她了，所以她不想也不能这么做了。

但她的心意……可能永远都不能说出口了。

这么想着萧衍觉得难过得不行，心里就像是被千百把利刃割过，疼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泪更是不停地往外冒。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打湿了萧衍的衣襟，也打在了颜清悦的心上。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用手帕抚去萧衍脸上的泪水，心疼地捧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小傻子，哭什么？我不是与你说过，无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不会后悔。”

“小九，永远都是我的小九。”颜清悦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萧衍听了眼泪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流得更凶了。

身为皇子虽比公主更加的自由，可是这种自由所带来的痛苦和煎熬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么多年她死守着这个秘密日日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甚就被别人察觉了。她也经常会做噩梦，梦见身份被人揭发，最后害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她甚至都还记得那群无头的人，追在她身后要找她索命的画面。

而且她本以为哪怕她离开了京都，也得顶着王爷的封号孤独终老，毕竟她既不能娶妻，也没法出嫁。可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有一个人愿意与她白首共厢，而那个人她正好也喜欢。

萧衍情难自禁地抬手把颜清悦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你笙儿，谢谢你……”

谢谢你能接受我。

谢谢你能原谅我的欺瞒。

谢谢你敢抛弃那些世俗礼义，站在我身旁。

颜清悦听着她带着哽咽的声音，心疼地轻抚着她的背，低叹道：“小九，你受苦了。”

萧衍低低地抽着气，紧抿着唇摇了摇头。都说福祸相倚，只有过去的那些祸，才能换来怀中的这个福，那那些苦，就都不算苦了。

“傻小九，你是想把眼睛都哭坏吗？”颜清悦用指腹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温润轻柔道，“你若再哭下去，那盅鸽子汤怕是不能喝了。”

萧衍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颜清悦的颈窝里。

颜清悦被她的发丝蹭得有点痒，声音里也带了些许笑意，“我抱你回屋好不好？”

萧衍弱弱地点了点头。

颜清悦打横抱起萧衍往主屋走，走了几步发现她似乎比前几日重了一点，抱着也没有那么轻松了。

这倒是件好事。

颜清悦眉眼带笑得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又唤人去把厨房小炉上熬着的汤和药一齐端来，细细地喂萧衍喝完了两碗汤，待她休息了一会后，才把药从药盅里盛了出来。

萧衍半倚在床上，看着那碗深褐色的药汁，苦着脸与颜清悦打着商量：“笙儿，我把这药喝了，你明日能不能让我去上朝？”

“小九身子还未痊愈，为何要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