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颜清悦打断温恒道：“温大人有这份心便足够了，清悦替小九谢过温大人。”

温恒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沉默的在颜清悦身旁盘腿坐下，陪她一起等那个不知是否在谷中的怪医。

山谷之中十分安静，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只有偶尔风吹过药田发出的沙沙声。

颜清悦跪在滚烫的石板上，如火的骄阳从炙烤着她的身体，柔嫩的脸蛋上渐渐布满了汗珠，白皙的肌肤也透着红意。

她的神色异常平静，只是握紧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的难耐。

温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颜三小姐和自家王爷很像，就比如现在，一样的执着，执着到近乎偏执。

执念也许会令事情有所转机，但执念也能毁灭许多东西。

他同颜清悦一样，也很担心萧衍，可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姑娘受这种苦，他有些于心不忍。

日头西斜时，之前那个小道士出来采药，看见颜清悦还跪在原地，除了惊讶之外，他和温恒的想法是一样的。

于是于心不忍的小道士放下肩上的背篓，走到颜清悦面前，好言相劝道：“姑娘，你们还是回去吧，这谷中天气十分怪异，白日艳阳高照，夜里却会刮风下雨，你若是执意跪在这，怕是还没见到师尊，就先支撑不住了。”

颜清悦的声音干涩沙哑，依然带着坚定道：“不见到怪医，我是不会走的。”

第四十三章

小道士神色复杂地看了颜清悦一眼，叹气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姑娘若是执意如此，那姑娘好自为之吧。”说完他便转身离去，连药都不采了。

夜里山谷中当真如小道士所说下起了暴雨，午间进来查看过情况后被温恒要求守在外面的伍洋匆匆赶来，瓢泼大雨下他的声音都有些支离破碎，“大人，颜三小姐，你们快随属下出去吧，这雨太大了，若还在这跪着，怕是要感染风寒的。”

温恒没回应他，转头看向颜清悦。

颜清悦面色发白，朱唇也没了血色，墨黑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可脊梁依旧笔直，坚定的声音消散在狂风里，“没有见到怪医，我哪也不去。”

温恒觉得自打有了这两个主子，他这十几年的气都因为这对夫妻叹完了。他递了个眼神给伍洋，示意他出去，自己守在这就好。

如柱的大雨和刺骨的寒风，在太阳升起时渐渐停了下来，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颜清悦和温恒身上的衣物在烈日的烘烤下，慢慢褪去湿润变得干燥时，小道士又背着箩筐出来了。

见到嘴唇干裂，披头散发的两人，他吓得箩筐都差点掉了。

把滑落的背篓扶回肩上，小道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夜里又是一场大雨，却仍旧没有冲刷掉颜清悦的执念，直到她最后一口气都要消散之时，小道士换了身衣裳出来了，一改前两日的年轻稚嫩，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叹息道：“一切经历，皆是命数，个人有个人的命，她命中该有此劫，你又何苦强求而行呢？”

颜清悦眼里没有一丝惊讶，她淡然地回答道：“若是因果冥冥之中早有定数，那我是小九因，便也是小九的果。一切皆因我而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了结这个果。”

怪医闭着眼掐着算了算，拢眉喃喃道：“她七魄皆散，两魂俱走，仅剩命魂还缚留体内……”

他突然“咦”了一声，睁开眼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问道：“你们给她服用还阳丹了？”

“还阳丹？”想了一会，温恒道，“府中医女曾有幸得过道长一颗丹药，给我家主子服下了，道长说的可是这个？”

“都是天命啊……”怪医自言自语了一句，侧头瞧向颜清悦道，“谷中规矩你可知晓？”

颜清悦点头，“嗯。”

“死生有命，祸福在天，你可不悔？”

“清悦不悔。”

“此世造业，次来世报，你可不悔？”

“清悦不悔。”

“此生寿数，来生姻缘，你可不悔？”

颜清悦怔愣了片刻，抬头回视怪医，疑惑道：“道长所说来生姻缘是为何意？”

怪医眨眨眼，似笑非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颜清悦冷眼看着他，怪医打了个寒颤，撇了撇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和她之间本牵扯三世红线，今生你与她缘分已尽，若你非要强行逆天改命的话，你和她来世便再无瓜葛，若是有，也定是孽缘……如此你也不悔？”

颜清悦抿唇不语，良久后才开口问道：“道长说三世……那这一世是第几世？”

怪医把头转向另一侧，右手藏在袖子里悄咪咪地比了两根手指头。

这次颜清悦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沉声道：“清悦不悔。”

怪医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双手拢在袖子里，扬了扬下巴道：“那走吧，我随你们出谷。”

颜清悦暗淡多日的眸子因为他的话，覆上了一层欣喜的光，她试图站起身，却因为连着跪了两日脚没了知觉摔倒在地。

两个大男人呆立在原地，尴尬地想扶又不敢扶，温恒干巴巴地询问道：“颜三小姐，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在下把洗砚姑娘叫进来？”

“不用。”颜清悦咬着牙，双手轻揉着无知无觉地双腿，“我休息片刻便好。”

温恒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担心道：“我还是去把洗砚姑娘叫来吧。”说完他也不管颜清悦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往谷外走。

怪医见温恒也是一副手脚无力，步履蹒跚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包用叶子包住的药粉，往温恒的方向扔，“喂！接着，这是解药。”

温恒虽然身体不适，但还是反应极快地回身接住那包药粉，双手抱拳道：“多谢道长。”

“别整这些虚的，时间宝贵，快去快回。”怪医像赶苍蝇一般嫌弃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