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恒，为何你每次都如此的平静？若不是你偶尔会同我说笑，我都怀疑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萧衍撑着脸看向他，“你难道都不会担心吗？若是某一日事情败露，小命可就不保了。”

“臣自然是会担心的，只是臣更担心殿下的安危。”温恒回答道。

萧衍听着轻笑了一声，继而认真道：“你知道我从未把我们之间看作是主仆关系，你大可不必如此。倘若往后某日跟在我身边会有危险，你便独自离开罢，不用管我，亦不要为我拼命，听见没有？”

温恒的眉心深深地拢作一处，“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臣都不会离开您半步的。”

“温恒，你也知道以后娶了颜清悦，日子怕是再也无法像从前那么平静了…我不希望母妃和你出事。”

其实她还有许多话想和温恒说，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默契又让她觉得，不需要说那么多煽情的话。

温恒想说的，她都知道。而她想说的，温恒亦是明白。

他们不仅是主仆，也是对方的朋友和亲人，都不想看见对方出事。

她扮猪吃老虎了十几年，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不学无术、惹是生非、毫无威胁的主罢了，所以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波及过她。

如今她俨然已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大把的人想要除掉她，往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多得是阴谋诡计等着她。

她没把握保护好身边的人，只希望自己能够不牵连他们，如此便好。

“殿下，臣恕难从命！”温恒跪下拱手道。

“温恒！”萧衍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恼怒道，“我不想害了你，也不想哪日要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你难道不明白吗？！”

“若是臣在危急关头弃殿下而去，臣一生难安！”温恒掷地有声道。

萧衍拧眉看了温恒许久，最终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起来起来，你还有伤在身跪什么跪。有这功夫不如帮我快些把剩下的律法抄完，我们才好早日搬去福王府。”

温恒站起身点头应下。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罢，我也该休息了。”萧衍走到书案前拿起即将燃尽的烛台，冲窗外扬了扬下巴道，“外面处理一下，别让人发现了。”

“是。”

温恒等着萧衍躺上软榻吹灭蜡烛，才跃上屋顶，把来时的痕迹掩盖起来，又解了门口两个小太监的迷药，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不远处树上的一道黑影安静地目睹了这一切，等温恒远去后，才带着今夜的收获一起离开了纤云宫。

他没有注意到，温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原本停留的那颗树上，皱着眉头看着他渐渐离去。

第十六章

乞巧节一早，苏贵妃就差翠儿到书房给萧衍送早膳，顺便解了她的禁。

一整个上午，萧衍都看似老实地呆在书房里抄写律法。等过了午膳，苏贵妃去午休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来宝故技重施地出了宫。

找了个地方换了身衣裳，萧衍摇着那柄沉香绸缎扇，优哉游哉地漫步在大街上。

四周人声鼎沸，道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吆喝声、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路过一茶馆时还能隐隐听见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说着有关乞巧节的爱情故事。

萧衍本还想进去喝口茶，听听说书人到底说的是什么能换得满堂叫好，可身后的来宝叽叽喳喳的实在啰嗦刺耳。等她令来宝闭了嘴早就没了喝茶的兴致，只好继续往前走去寻别的乐子。

到了一家成衣铺子门口，余光瞥见铺子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高挂着的大红喜服，萧衍停下了脚步。

金绣的水仙花从裙摆一路开至腰际，被腰间的吉祥云纹隔断，胸口处绣着两支精美的如意，尾端与那并蒂的水仙花枝交织在一起。那并蒂的水仙绣得极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在喜服上开满了水仙。

望着那长长的裙摆，不知为何萧衍想到了颜清悦。

那人温温柔柔的，穿上这身肯定合适。

手中摇着的折扇一顿，萧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收回了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

可没走多远，她又不自觉地回到了成衣铺子，这次她没有停留在门口，而是直接进了店内，站在那水仙如意袍前看了好一会。

“掌柜，这身是给谁家做的嫁衣？”萧衍问道。

掌柜笑着迎上来道：“公子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这身喜服。只不过这不是给谁家做的嫁衣，而是小店特意找了京都城里上好的绣阁，花了小半年才绣得这身水仙如意袍，放在店里镇场子的。”

萧衍眉毛一挑，听懂了掌柜的画外音，也就是说这喜服是不卖的。

“不知多少银子，萧某才能让掌柜的割爱？”她摇着折扇，曼声问道。

听到‘萧’字掌柜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飞快地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

“诶，你这是干什么。”萧衍一把扶住掌柜的胳膊，“本王来看衣裳罢了，不必多礼。”

掌柜道了声谢，心里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位爷的身份，而后陪笑道：“既然王爷看中了这身喜服，草民斗胆，将这身喜服赠与王爷，就当做是草民献给王爷的贺礼，恭祝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

“掌柜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这银子还是要付的。”萧衍微微摇头拒绝道，“你考虑考虑该如何卖，给本王个数。”

掌柜上一秒还在心疼自己花重金做的喜服就这么打了水漂，下一秒听了萧衍的话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先纠结了起来。

要是说得太低又怕萧衍怪罪，要是说得太高又怕萧衍不高兴。

思来想去，掌柜最终比了个数，是在制衣成本上降了四成的价格。

“好。”萧衍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从银袋里掏出银子放在柜台上，用扇头隔空点了点喜服道，“包起来吧。”

掌柜唤来伙计把喜服细细包好，放进精致的盒子里，交给来宝，心里滴着血送走了这尊从天而降的大佛。

出了成衣铺子，来宝发现自家殿下之前一直阴沉着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缓和了不少，甚至连嘴角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觉得惊奇，看起来自家殿下是真的很喜欢那即将过门的王妃。

再费力地从下往上看一眼手中捧着的十来个锦盒，来宝心里又开始犯哆嗦，生怕一不小心把这些锦盒给磕了碰了，那他一年的俸禄都不够赔的。

“少…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