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萧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睁着双眼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与温恒应当是获救了。

她转眸向四周看了看，帐篷里仅能瞧见研磨草药的碧羽，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想要动一动身子，只感觉浑身无力，背上又疼又痒，连喉咙都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地挪动着手臂，曲指敲击着药碗好引起碧羽的注意。

好在那声音虽轻，但碧羽还是听见了。

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萧衍身边，用勺子喂了些水给她喝，边松了口气般地说：“王爷，您终于醒了，可把我等担心坏了。”

喉间的干涩之意随着那几口水稍缓了些，萧衍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哑地问道：“笙儿呢？”

碧羽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王妃去了哪里。”

萧衍眸底的光瞬间暗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又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您昏睡了三日，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

听见这个回答萧衍怔了片刻，她还以为自己并没有睡太久，完全没想到居然已过了好几天。至于她的伤势，不用问都能猜到伤得并不轻，想必又让笙儿担心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哑声吩咐碧羽唤人去寻颜清悦。

碧羽张了张嘴，想说这几日王妃来看她时都很晚了，这会怕是都不在军营里，但又怕她会担心，只好点头应下，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不过好在没过一会颜清悦就来了，碧羽非常自觉地退了出去，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颜清悦紧握着萧衍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低声询问道：“小九，你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萧衍下意识地想说自己没事，但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背可疼了，还有点痒。”

听她这么说，颜清悦明显放松了些，声音低柔地说：“小九伤得可重了，自然是有些疼的，不过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想来再过几日就会好些，小九可得忍着点，千万莫去抓那伤口。”

其实萧衍倒是想抓，只是她现在动着都困难，更别说做到反手抓伤口这种有点难度的动作了。

不过这个念头她可不敢告诉颜清悦，只能乖乖地点头应道：“嗯，我知道的，我不会去抓的。”

颜清悦垂眸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轻叹道：“小九若是像每次答应我时这般听话，也就不会受伤了。”

萧衍身子一僵，被颜清悦握住的手紧了紧，满是愧疚得低声道：“对不起，我又害笙儿担心了。”

颜清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很轻：“小九若当真觉得愧对于我，当时为何要将自己置于险境呢？”

“我……”萧衍‘我’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能让颜清悦接受的解释。

毕竟当时她的选择对于她自己来说的确不是最优的，只是给了那群随着她的士兵更多的逃生机会。

但比起她自己的安危，眼前这人显然是并不在意旁人会如何，这让她一下子犯了难。

第一百四十九章

颜清悦见萧衍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叹息道：“小九，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身为统帅，有责任让那些士兵能够安然回京，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安危。”

“小九可有想过若是那几支箭射偏了几分，伤及了要害，或是那些寻人的士兵没能及时找到你们，那结果又会如何呢？”她的眼底含着一丝后怕，握着萧衍的手也紧了些，“小九，你可知每每我看见你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心里有多害怕吗？我生怕……小九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笙儿……”萧衍心间一疼，歪着头蹭了蹭颜清悦的手，又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细声道，“我已经没事了，笙儿别害怕，往后若是再遇见这种情况，我一定先顾及自己的安危，再谈其他好不好？”

颜清悦眸色复杂地看着萧衍，低声道：“小九每次做任何决定时，就该考虑到我才是，而不是事情结束后再说这些好听的话哄我。”

“笙儿，我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哄你。”萧衍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也轻了许多，“待此事结束后回京，我便会向父皇请旨，求父皇赐我一块封地，好让我们离开京都，这样往后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颜清悦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决定，整个人都有些怔愣，良久后才迟疑着问道：“小九……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萧衍沉默了片刻，心情复杂地笑了笑，低叹道：“怎会不想呢？自然是想的。只是这得知真相的代价太大了，而且……我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我能不能承受得住。”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让她隐隐有种预感，若再坚持探寻下去，会有更大的阴谋等着她，到那时她还能不能再次幸运地躲过，谁也不知道。

她不敢去赌，亦不想再看见或听见任何一位皇兄身殒的消息，不如干脆就止步于此，至少还能在心中留下一点有关他们的好的记忆。

更重要的是，陷得越深，她越没有把握能安然无恙地抽身，她不想再让眼前这人为她担心了。

“笙儿怎么看起来这么惊讶？”萧衍敛去那些颇为沉重的情绪，微微笑道，“难不成笙儿不想离开京都吗？”

颜清悦垂眸注视着她，似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什么，边轻声应着：“自然是想的，只是我担心就这么走了，小九心里会一直挂念着此事。”

萧衍用指腹摩挲着颜清悦的手背，声音低低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这么做，那究竟是谁做的，还重要吗？”

“小九……不担心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谁了吗？”

“担心啊。”萧衍抿了抿唇，叹着气道，“只是担心也无用，左右我都不会去夺那个位置，而若是四哥或八哥上位，兴许他们还会念在往日的情分放我一马，若是五哥……有笙儿在，我亦会没事的。”

颜清悦没有顺着她的话头继续下去，而是犹豫地问道：“小九已经知道了？”

“嗯？”萧衍不解地望着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恍然明白般反问道，“笙儿指的是二哥的事吗？”

“碧羽告诉小九的？”

“不是，是我猜到的。”萧衍摇着头，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二哥那么骄傲的人，若不是伤到毫无力气反抗，又怎会一动不动地任旁人压着他跪下呢？所以哪怕人已经救回来了，但是军医们也束手无策了对吗？”

颜清悦安抚般地摸着她的头，声音极轻的“嗯”了一声。

“笙儿别担心，我没事的。”萧衍蹭了蹭颜清悦的掌心，扯出一抹笑容道。

她原以为事实如她猜想的那般的话，她会难过或是会觉得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与她二哥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过去还……但她心里比她预想得要平静许多，只是感到有些惋惜，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了。

或许也是因为近月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已经让她感到麻木了，所以才会如此。

萧衍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闻吕打算如何处理二哥的后事？送二哥回京吗？还是待夺回庭州后，将二哥安葬在自己的封地？”

没等颜清悦回答，她又问道：“应该是后者吧，所以这几日笙儿才会这么忙，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