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吩咐其他人先下去,由她和温恒两人留在最后面负责断后。

副将尽管感到有些奇怪,还有点不太放心,不过他也不敢耽误,更不敢违抗军令,只等依照萧衍的意思去办。

等其他人都下了水游了一段距离后,温恒还是有几分迟疑,一边确认着绳子是否结实,一边问道:“王爷……您当真要下水吗?”

“你怎么像个姑娘家一般磨磨叽叽的。”萧衍咬着牙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绳子就往身上绑,“你再这么耽搁下去,到时候怕是他们都到城里了,我们还在此处没有动身。”

那句‘属下也是担心您’卡在温恒的喉咙里,却因着诸多顾虑怎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声深深地叹息。他伸手帮着萧衍绑好绳子,简单地同她说了几句在水中要注意什么,再三确认她已经准备好后,才背着她跳入了水中。

带着一个人在水下比温恒想象中要难上许多,不光是觉得吃力,担心的情绪也分了他不少神,更别说他们已经落后有一会了,早就连前面将士们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耳畔只有水流声、他的喘息换气声,还有……微弱的牙关打颤的声音。

“王爷,您……还好吗?”温恒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回头,只能费力地问道。

“我,没事,你,别管我,专心些就好。”这声音听起来磕磕绊绊的,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但比起温恒曾经见过的那些,至少她还能回答自己,情况又稍微好上一些。

未免她在水中停留太久会变得更加严重,温恒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往前游,待到他体力都要耗尽时,才终于看见远处有几道模糊的身影。

他放慢了些速度,一面游着,一面解开身上的绳子,改为拉着萧衍。虽然这么做更加危险,但他明白自家王爷不会想有人知晓自己的秘密,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副将瞧见水里不停游动的黑影,忙往那方走了一点,帮忙把两人拉上了地下河旁的通道。

此时萧衍的脸色已经白得毫无血色,把一众将士都吓了一跳,副将更是担心地问道:“王爷,您还好吗?”

萧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摆了摆手道:“本王无事。”

“可您的脸色……”

“本王的身子还未痊愈,这一路游过来自然有些勉强,但不妨事的。”萧衍缓和着呼吸打断他道,“我等已耽误了许久,待会若是天亮了就迟了,还是快些想办法上去吧。”

副将下意识地瞧向萧衍身后呼吸不稳的温恒,见王爷的贴身侍卫都摇头表示他没事,只好将那些担心咽下,走在前面开路。

地下河里很黑,时不时还有一阵阴风刮过,味道更是难闻,一行人捂着口鼻,仅靠几名士兵游进来时高举着没有沾水的火折子往前行。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尽头会通向哪里,只是这么走着,直至他们看见另一条漆黑的甬道才停了下来。

“王爷,我等是继续往前走,还是改往这走?”

萧衍的状态已经缓和了不少,只是脸色仍然有点苍白,她微眯着眼睛在心里算着,以他们前行的速度和她一直数着的步子来看,此时应当是在庭州城中央的位置,尽管会有些偏差,但影响不大。

略微思索了一下,她决定还是走另一条甬道,因为再继续往前,也不知需要多久,而那条隐约能看见石梯的甬道应是通往地面了才是。

听见萧衍的吩咐,众人立即改变了队形,将他护在中间,由几个身手较好的士兵在前面开路,约莫走了半柱香,便看见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垂直向上的绳梯,顶部盖着一块看着有些年头的木板。

众人顿时提高了警惕,由其中一人轻手轻脚地爬上绳梯,推开了木板的一角往外看去,等了一会确定没人后,他才快速爬了出去,并打着手势示意其他人上来。

到了地面后,萧衍向四周巡睃了一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小院,瞧着久无人住的模样,连房屋的砖瓦都落了大半,窗户和门更是破旧不堪。

但此处居然离郴王府十分近,仅隔着一条街就是郴王府的后门,看来他们方才来的甬道应是郴王为了逃生特意准备的。

这一点更是令人觉得奇怪,就算蛮夷被放入城中,可郴王身边身手好的侍从众多,想要从郴王府逃至这处并不难,可他居然被生擒活捉了,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萧衍同其他人说好,待到寅时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必须回到这里,鸡鸣时分就撤退。

众人点头应下,很快就四散开来去城中收集情报,而萧衍则是选择和温恒去了最危险的地方郴王府。

夜里的庭州城内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混乱的痕迹,除了偶尔在大街上巡视的蛮夷外,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被攻占的州城,这完全不符合蛮夷以往的行事作风,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怪异感。

尽管萧衍来时看了不少有关蛮夷的记载,仍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何,只能暂时将那些怪异的感觉按下,专心与温恒避开那些巡逻的蛮夷,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房屋之间的小道穿行,绕着郴王府外转了一圈,最终在后门斜对面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

把守郴王府的蛮夷倒是不少,但王府内显然没有任何光亮,萧衍也无法确认郴王是否被关押在这里,更不敢贸然潜入其中,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蛮夷设下的陷阱,等的就是他们这些前来营救的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思索再三,萧衍决定放弃潜进郴王府里,转而回到他们来时的那个院子,等待着其他人探查完回来。

临近约定的时辰,众人纷纷回到院内,向萧衍禀告情况。

城内四处都有打斗过的痕迹,四个城门附近更是堆满了西南军的尸体,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战俘,倒是发现了不少没来得及逃走而被困在城里的百姓,他们也问过其中几人,只可惜那些人仅知道前几日夜里突然传出了厮杀声外,别的就都不知道了。

那余下的西南大军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传回京都的急报也仅说了庭州被攻占、郴王被俘一事,并未提及其他。

萧衍本还诧异于西南军居然短短几日内就败得那么彻底,现在看来应当是某位副将在事发时就命人传信回京了,所以才未说余下的人退去了何处。

如此一来事情又简单了不少,这段时日西南军应该试过营救郴王夺回庭州,只要设法与他们汇合,就可以合力将郴王救出了。

所以接下来萧衍等人要做的事就是等。

想来城中防守之所以如此严密,定是被偷袭过不少次,而郴王府可能就是蛮夷设下的陷阱,等得并不是萧衍,而是那群西南军,至于郴王怕是早就不知被关押至了何处,兴许都不在庭州城内了。

还好方才她没有想着贸然闯入郴王府打探情况,不然此刻的下场或许就如她二哥一样了。

萧衍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命众人从地下河离开了庭州,回到营地后又派了几支小队在庭州四处城门外等着西南军出现。

不出两日,夜里有一人匆忙赶回军营禀告,果真有几千名西南军偷袭了蛮夷在城外的营地,远远就能望见那处火光冲天,还伴随着两军交战的声音。

萧衍只着了一身里衣,外衫的扣子都还没来得及扣,就那么披在了肩上。听那人说完,本还睡眼惺忪的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一面扣着扣子,一面命他去叫醒副将,领着近半的士兵赶往交战处,并吩咐余下的人收拾好东西,等他们与西南军汇合后再赶过去。

西南军出现得突然,撤退得也十分迅速,待萧衍赶到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他们也再次不见了踪影。不过好在他们看见萧衍的信物后,留下了一人负责引路,这才让萧衍等人在天亮之前到达了西南军驻扎的地方。

而此时西南军临时的统帅,正是萧承德的心腹闻吕。

萧衍见了他后也来不及休息,直接同他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与他所知的情报。

一切与萧衍猜想得相差无几,庭州被破那晚,他们只来得及将发生的事情传信回京,之后几日便一直在躲避蛮夷的追捕,同时以偷袭来探查萧承德被关押在了何处。

前几次他们都是想办法进了庭州城内,走得正是萧衍等人发现的甬道,但并没有寻到萧承德,所以今夜他们才会冒险闯入了蛮夷的军营。

尽管还是没找到萧承德,可他们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失去音讯的萧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