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也只是抱怨，心里还是清楚要是当真这么做了，怕是整个官府都被塞满了，也无法把那些人都装下。

“人言可畏啊……”她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巧舌如簧者，怕是都能将那黑的说成白的。”

“王爷若当真想要整治这种不良风气，不如在上朝时提议此事。”颜清悦目光平和地看向她，轻声提议道。

“如今是多事之秋，文武百官都不够忙的了，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管这些。”萧衍想到胡高告诉她边境又开始打仗了，就有些愁眉不展。

颜清悦习惯性地想抚平她的眉头，可手抬至一半又收了回来，“王爷指得是秋收之战吗？”

“是啊。”萧衍叹息着点了点头，“不过西南有二哥镇守，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漠北……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颜清悦静静地看着她，眉目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心之色，“王爷莫不是想要参与此事？”

萧衍先是一怔，而后缓过神来，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两州的灾情还未解决呢，我如何抽身前往边境？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战事怕是早就结束了。”

颜清悦眉间阴云未消，但也没有反驳她，只是声音极轻地念了一句：“那就好……”

“阿笛好像不想我去边境？”萧衍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战争不比赈灾，战场上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颜清悦稍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此，我如何放心王爷前去？”

“嗐，阿笛多虑了。”萧衍摆了摆手，“我武艺没有其他的皇兄好，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事情，哪怕我眼下不在汴州，父皇和众朝臣都不可能让我去边境参与战事的。”

“王爷怎能如此肯定呢？”颜清悦轻声细语地说，“倘若没有合适的皇子，说不定就会有人推举王爷前去边境。”

“父皇有九子，怎会没有……”萧衍忽地停住了，脸色也变得有些沉重。

她好像的确说得太过笃定了。她父皇有九子没错，但她大哥和五哥是文官，二哥已在西南，三哥又被幽禁与宫中，四哥身子向来不好，别说上战场打仗了，就算是平日里都极少会出府。而她六哥前段时日被三哥所伤，如今情况如何了都尚且不知，但绝不可能参与战事的，那余下的就只剩她七哥、八哥还有她三个人了。

若是战事紧张到朝廷需要派皇子前往，那仅派一人是绝对不够的，如此想来，她当真极有可能被派遣至边境的军营。

如颜清悦所说，打仗与赈灾不同，那真的是只要在战场上一天，过得就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稍有不慎就殒命在那了。生活艰苦、心惊胆战什么的都暂且不提，就光这一条，连她自己都不太愿意去。

从前她是不想参与任何朝廷之上的事，而如今她是有了一个会无时无刻等着她回家的人，她不能也不敢再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她不想令她空等，她不想她某日等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或是有人告诉她，她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想着，萧衍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颜清悦，不管会不会被别人看见，也不管那些人又会如何乱说，她只想抱着她，因为那场景她光想想都觉得心疼。

“王……小九？”颜清悦抬手回抱住身子紧绷的萧衍，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小九？”

萧衍的声音有几分低哑，“笙儿，我不想去，我不想……你空等我一场。”

我怕我若是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傻小九，说什么傻话呢。”颜清悦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道，“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又不会成真，小九怎么就开始担心起来了？而且小九不也说了吗，我们眼下还在赈灾呢，待我们回京后那战事怕是早就结束了，怎么会轮到小九呢？”

“可若是战事吃紧，一直拖延至冬季怎么办？”

“就算当真如此，若小九不想去，我便不会让小九去的。”颜清悦柔声承诺道，那不大的声音满是坚定与自信。

第一百零五章

萧衍向后退了一点，凝望着那张还是有些陌生的脸蛋，凭借着记忆在脑海中描摹着画皮下那倾世迷人的容颜，轻声叹道：“笙儿总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小白脸。”

颜清悦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她额上弹了一下，眼底晕着几分无奈和宠溺地说：“王爷又在胡说了，您怎么会是小白脸呢？”

萧衍垂下头在袖袍里悄悄地拉住了颜清悦另一只手的尾指，细声道：“我没有胡说，我知道笙儿偷偷帮过我许多，只是不曾告诉我罢了。”

“王爷。”颜清悦想要收回手，却被萧衍紧捉着不肯放开，只得小声地对她说，“小九乖，你先放手好不好？将士们都快回来了，若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我不想放开笙儿的手。”萧衍耍赖般地说着。

“等小九夜里回来了，想要牵多久我都依你可好？”颜清悦放轻了声音哄道。

“不好。”萧衍皱着小脸摇了摇头，似是意有所指地说，“笙儿还要这般伪装多久呢？我不想让笙儿每日这么委屈自己。”

颜清悦侧目看了她许久，语调里的温柔淡了不少，像是生气了一般地说：“那小九就牵着吧。”

萧衍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虚地问道：“笙儿这样难道不会觉着累吗？”

“累？”颜清悦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反问道，“小九如今觉得累吗？”

萧衍总觉得她这句话里也含着别的意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只能犹豫地应着：“我……不知道。”

颜清悦微勾着唇角，淡声道：“每日这般我倒是不觉着累，不过若是小九不听话，我才会觉着累。”

萧衍神情微僵，想要放开那双刚被捂热一点的手，可又觉得现在不应该放开，迟疑了一小会，才问了一个有点傻的问题：“笙儿……是生气了吗？”

“王爷觉得呢？”颜清悦视线看向前方，不答反问道。

萧衍夷由了片刻，缓缓松开了手，抿了抿唇小声道：“笙儿很在意旁人是如何想的吗？”

身旁的人许久没有应话，萧衍当她是???真的生气了，正想开口道歉，又忽地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声，“我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我的，又是如何想我的，但我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小九的，小九明白吗？”

萧衍怔了一下，愣愣地看向那个目光柔和的人，嗫嚅着应道：“可我也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笙儿的啊……”

“小九若是真的在意，可有想过与身边的侍从如此亲密，旁人会如何想我呢？是觉得我们两不合，所以小九才会如此，或者是旁的？”

“我……”萧衍张了张嘴，垂下头声音更细地说，“因为阿笛就是笙儿啊，我才会如此……才不是因为我和笙儿不合，更不是因为旁的……”

“这我自然知道。”颜清悦嗓音轻柔地说，“可旁人不知道，自然是会误会的。”

萧衍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身子向旁边挪了一点，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些的……”

颜清悦瞧着她那耷拉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软，趁着无人注意之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低语道：“小九乖，若是没有外人时，小九想要如何我都会依着小九的，但在外面时小九还是要乖点，可不能再像方才那般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萧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起头看向颜清悦，澄净的瞳仁里带着点点惊讶，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笙……阿笛没有生我的气吗？”

颜清悦眼底盈着几分无可奈何，声音低柔地回答道：“我怎么舍得当真生小九的气，我只是见小九不听话，所以想给小九一点小小的教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