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朝廷果真派了颜梁博等人以此为由前来汴州了解情况,他也就是那时才知道颜梁博已经从国子监少卿升官至了户部左侍郎。
不过那时颜梁博也只是命人将他的证据抄录了一份,而后告诉他不久后会有人来汴州帮他解决众官员贪污之事。
再后来,他没有等到从京都来的人,而是先等到了连日不断的暴雨和城内的那条水渠随之决堤,整个汴州城不出一日就被河水和雨水淹没了,许多百姓甚至都没来得及逃出城去。
而刺史就好像早知此事会发生一样,一大早就命人冒着雨将城中所有的官员接至了这山上,直至萧衍来找他,他们都不曾有机会下山去过,如今汴州城内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了。
萧衍听房翼说完,脸色变得极其凝重,声音也沉了不少:“那房大人可有将收集的那些证物带走?”
“这是自然!”房翼点头,“那些证据下官一直藏在床板底下,刺史大人派人来寻下官时,下官就觉得不对劲,便将它们带在了身上。”
“那就好。”萧衍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依旧十分难看,“好在房大人心思缜密,不然那些证物已然变成一滩纸浆了。”
房翼听他这样说有些不解,“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抵达汴州时,城内已完全被水淹没了。”萧衍沉声道。
房翼先是一愣,而后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突然他猛得一拳砸在地上,咒骂一声:“这些该死的贪官!”
萧衍被他这突然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房大人这是做什么?”
房翼回过神来,连忙下跪行礼道:“下官心疼城中百姓的遭遇,愤恨那些贪官污吏的恶行,一时情难自禁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房大人不必如此。”萧衍赶紧起身将他扶起,声音有些发寒地说,“本王也憎恶伊等所做之事,能理解房大人如今的心情,只是眼下我等该是设法将这些事情解决,而不是拘于这些虚礼。”
“王爷说的是,下官惭愧。”房翼刚想朝萧衍拱手,但念及他才落音的话,又将抬至半空中的手放下了,“不知此事王爷有何高见?”
第一百零一章
萧衍摇摇头,“房大人可莫要这么说,高见谈不上,只是本王以为眼下我等应先将灾情解决,再谈如何处理那些贪官。”
“王爷说得是。”房翼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王爷觉着我等该如何去做?”
“眼下安王殿下已经派士兵和百姓在引城内的水了,待城中水排空后,本王想请工匠在北郊开凿水库,那处与两条水渠相隔不远,可将水渠与水库连通,如此,若是干旱可将水库中的水排至水渠,若是水患便可将水渠中的水引至水库。”
房翼眼底的惊讶更甚,还有几分狐疑,似是不相信这是萧衍自己想出来的。同时他心底还有些迟疑,于是便委婉地说:“此法甚好,只是想要开凿水库可不是一件易事,去何处请工匠、所需的银两又如何取得皆是不易,且王爷应当知晓北魏的百姓敬畏天地,若是不能说服伊等,伊等怕是会隔三差五地跑去闹事阻止此事。”
“银两本王已经准备好了,百姓那方本王也会设法说服伊等,房大人无需担心。”萧衍温声道,“只是本王对汴州并不了解,这寻得工匠一事还得仰仗房大人了。”
房翼的余光看着那张还有些许稚嫩的俊颜,心里都快被惊诧填满了。
他虽极少去京都,但有关这位小王爷的传言他还是听了不少,只是那些传言所说得并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但如今一看,他发现那些传言并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萧衍注意到他脸上难以掩藏的惊讶之色,倒是没觉得被冒犯,只是微微一笑,装作没有发现般地唤了一声,提醒他回神道:“房大人?”
“啊,是。”房翼从诧异中缓过神来,歉然道,“下官方才在想城中有哪些熟识可信的工匠,这才走神了,还请王爷恕罪。”
“房大人无需拘礼,有何话直接同本王说便是。”萧衍淡笑着摇头道。
“下官的确认识几位工匠,只是眼下不知伊等是否还在汴州,也不知伊等……”房翼说着忽地停了下来,眉心微微拧做了一处。
萧衍明白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那极淡的笑意也消匿在唇边,藏于衣袖中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萧衍低叹一声,率先开口道:“房大人不妨先将伊等的名字告诉本王,本王先去还留在城外的百姓中问问,若伊等当真离开了,本王再想别的办法。”
“好,王爷稍等下官片刻。”房翼点点头,起身寻了纸笔将那些工匠的名字写下,然后把名单交给了萧衍,“这几人在城中稍有点名气,若是伊等还留在城外,应当是好寻的。”
萧衍将名单折好收进袖袋中,稍一拱手道:“多谢房大人。”
房翼连忙摆手,“王爷切莫这么说,下官并未帮上王爷什么。”
“房大人过谦了,待灾情处理好后,一切还是得仰仗房大人。”
房翼听了他这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向萧衍确认道:“王爷此话当真?”
萧衍嘴角微扬,颔首道:“自???然当真。”
房翼忙起身极为恭敬地朝他躬身道:“那下官多谢王爷。”
“房大人。”萧衍无奈又好笑地扶住房翼,“本王都说了房大人在本王这无需拘于这些虚礼。”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房翼站直了身子,报赧地笑道,“只是下官感激王爷,又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王爷,才会……”
“房大人无需感谢本王,房大人只需将汴州治理好,于本王、于百姓而言就是最好的交代。”萧衍顿了一下,真诚地笑着说,“本王相信房大人。”
“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望!”房翼面色肃然地答应道。
萧衍笑着点点头,低声嘱咐道:“过两日安王殿下应该就会上山来了,这两日房大人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危,也切末同旁人提起本王来寻过你一事。”
“这是自然,还请王爷放心。”
要说的话萧衍已经说完了,她便准备动身告辞了,“本王出来已久,也该离开了,免得引人生疑。”
“下官不便远送,还请王爷见谅。”房翼随着他走到门帘旁,压低声音拱手道。
“无妨。”萧衍摆了摆手,小心地拉开一点帘帐朝外看去,见四周没有人影,同房翼说了声“本王先告辞了”后,快速地钻出帐篷。
她猫着腰在营地里穿行着,避开那些巡逻的守卫,找了一处人较少的位置溜出了营地,速度极快地爬上了一颗大树,而后径直下了山。
温恒已经在安置马儿的地方等了她许久了,见她回来,急忙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无事,快点走吧。”萧衍快速地说了一句,接过温恒手中的马绳,翻身上了马就往东城门处赶。
温恒跟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等离那座山远了,才将这一整晚的疑惑问了出来:“王爷,这汴州刺史若只是因城中涨水,才带着众官员退至山上,那为何守卫如此森严?”
“那汴州刺史安排了绝大部分的守军守住那处,仅留了小部分在城中排水,一来是河坝决堤之事许多官员难逃其责,怕难民们暴起冲上山伤害伊等。”萧衍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捏着鼻梁,隐去了房翼的名字同他解释道,“二来众官之中应当是有未参与贪污一事之人,既有可能还握有伊等贪污的证据,只是汴州刺史一时间寻不到那人,所以暂且只能以保护其安危为由,将伊等留至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