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呼啸着，带着与白日气温截然相反的冷意，直往萧衍的衣袍里钻，吹得她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脸上的血色也随着这阵风渐渐褪去，变成了与她身上的锦袍一样的雪白色。而后她眼前完全黑了，“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颜清悦回来时看见得就是萧衍的额间不停地冒着血，双眼紧闭躺在地上的模样。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食案掉落在地，食案里的碗碟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划过她的脚踝留下一道艳红的痕迹。

可她完全没心思顾及这些，大步跑到了萧衍身边，探了探萧衍的鼻息，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她吃力地把萧衍抱到了床上，去叫来了碧羽。

碧羽替萧衍把了脉，脉象虽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可萧衍却怎么都叫不醒，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小九如何了？”颜清悦的眼底含着血丝，声音哑成了一片。

碧羽垂下眸子，微微摇了摇头，声带歉意地说：“奴婢无能，也不知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颜清悦的身子晃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我离开前小九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碧羽忙扶住了她，担心地关切道：“王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颜清悦摇摇头，拢眉挣脱了碧羽的手，冷声道，“你快想想办法，若是小九有何三长两短……”

后面的话颜清悦虽未说出来，但碧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点头道：“奴婢先替王爷处理了伤口，再去翻翻医书，一定尽快找到让王爷醒来的方法。”

颜清悦眼神冰冷地盯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碧羽从药箱里取了药粉和白纱，偷偷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替萧衍上了药，又将伤口包好，朝颜清悦行了一礼，拿起药箱退到了隔间外。

没了颜清悦的盯视，碧羽的呼吸才重新顺畅起来，她完全不敢停下，连回她所在的船舱的途中遇见了温恒，???也没有打一声招呼，径直回了隔间关上了门。

她随行带的医书有很多，有治疗简单病症的，也有治疗疑难杂症的，可是等她把所有与后者有关的医书翻完了，也没看见一个与萧衍的情况相似的。

没有！怎么可能？！

碧羽不信邪地又翻了一遍，这次她看得更加仔细，可还是没有发现。

这怎么办啊！

碧羽前前后后仔细地将所有的医书都翻了一遍，这一翻就是一晚，颜清悦也守了萧衍一晚。

当第二日天空露出鱼肚白时，颜清悦还是没等来碧羽，倒是等到萧衍自己醒了。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萧衍直接扒拉在床边，大吐特吐起来。

颜清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用来装水的木盆摆在了床边，弯下｜身子轻轻地顺着萧衍的背。

萧衍昨日没有用晚膳，午间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一吐差不多连胃里的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脸上布满了虚汗，整个人仿佛霜打过的茄子，连稍动一下手指都费劲。

颜清悦心疼地擦着她脸上的汗，想要说什么又觉得喉咙发紧，握着布巾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鼻间一片酸涩之意。

“笙儿……”萧衍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声音极轻地宽慰道，“我……没事，别……担心，我只是……有点晕船。”

颜清悦替她擦了擦嘴角，握住她想要伸向自己的手，声音低哑地应道：“小九，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

“你……会陪着我吗？”萧衍轻声问道。

“傻小九，我当然会陪着你。”

萧衍勾了勾嘴角，像是放下心来一般，头紧挨着颜清悦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八十三章

萧衍不会水性，晕船也十分厉害，哪怕船是平稳前行的，但她还是每日都吐得厉害。

在船上待了两日，她整个人吐得都快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十分虚弱地趴在床榻上，什么胃口都没有，甚至喝口水都反胃。

颜清悦着急得不行，给萧衍熬药、针灸，她甚至去碧羽那专门学了按摩穴位的手法，仍不见成效。只见萧衍的身子一天天消瘦下去，好不容易养得那二两肉都没了，本就不太合身的衣袍更是显得宽大，像是瘦弱的少年偷穿了自家爹爹的衣裳。

碧羽照旧熬好了药送到船舱里，颜清悦正坐在床边轻柔地替萧衍按揉着太阳穴。

而萧衍躺在她的大腿上，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唇瓣白得如冬日的雪花，双眸紧阖着，一看睡得就十分不踏实，嘴里还在低喃着呓语。

萧衍幼时发生的事情，碧羽曾听纤云宫的宫人说过，但从那些只言片语中，她并不知道情况竟如此严重。

这几日她也重新钻研过医书，书上大致说得是，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导致萧衍有心结，见到有关的人或物就会想起那时发生的一切，包括溺水时快要窒息的感觉，但这其实是心中的郁结之症，所有的感觉只是其臆想出来的罢了。

可医书上只说了病症，并没说该怎么治这种情况。

不过她倒是听过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

萧衍这心病与萧承德、溺水、被人谋害都有关，除非能让萧衍相信这些都不会再发生了，不然怕是这种症状会伴随她一生。只是这谈何容易啊！

碧羽小声地把这几日得出的结论和解决之法告诉了颜清悦。

颜清悦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碧羽知晓她心里既担心又不好受，也不再打扰，躬身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颜清悦取了一旁濡湿的布巾替萧衍擦了擦脸，手上的动作温柔，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冷冽。

谋其位者，其上论才，其次论贤，再次论德，最下才论诡。而且若不是她不想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然她就应该用他们对待萧衍的方式，去对付他们。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劝告自己，再耐心等等，总有人会比她更沉不住气的。

又过了两日，颜清悦心想的事情当真发生了。她刚喂萧衍喝完药，船身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了？”萧衍边问，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颜清悦忙按住她的肩膀，扶着她重新躺下，微微摇头道：“小九好生歇着，无论发生了什么，安王他们都会处理的。”

萧衍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忽地传来一阵厮杀声，她面色一凝，大致猜到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而后跑来禀告的伍洋印证了她的猜测，“王爷，我等遇见海寇了，温大人让属下来保护您和王妃，还让我等千万不要出这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