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已经有个声音如此断定道。

但她现在还无法和睢峻吐露太多,毕竟他们如今还身处对立面上。

于是赵露暖只摇摇头,低头擦肩跑了出去。

睢峻眉心忍不住地皱起来。

他抿抿嘴,终究没有去追,而是往里走,对门口守卫道:“还不快给客人开门。”

这是要放人的意思了。

守卫下意识地犹豫了下,弯腰拱手道:“这是皇上的吩咐,小的……”

“父皇会对你吩咐什么?”睢峻瞥了守卫一眼,他身量高,即便是对着宫禁内统一身高标准丈量出来的守卫,也是俯视的姿态,嘴角难得的嘲讽笑意,只是微小的表情变化,却瞬间将这副原本如神如佛的圣洁面容扭转向了如魔如妖般的森冷。

守卫登时心中一个咯噔,只觉威压感压得他抬不起头,梗着脖子道:“是,属下明白了。”

他一个小小的守卫,又怎么可能得到皇上的口谕,还不是一层层传下来的。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储君呐。

守卫动作利落地解开了门上的锁,另外的人则小跑进去将赵泉恭敬请了出来。

赵泉看了主子一眼,眼神涌动着复杂。

睢峻问道:“小……赵姑娘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他直觉赵露暖的态度与赵泉有关。

赵泉不是善于隐瞒曲意逢迎的性子,几句话将方才的事情直说。

他是存了心要与太子当面对质,更是要观测太子的反应。

这个君,他还奉不奉,这个妹妹喜欢的人,他还能不能支持。

可赵泉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太子,会露出如此慌张不可置信的神情。

睢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帝会这样做,还打着他的名义。

睢峻看惯了皇权的手法,自然很快就能想通,皇帝这么做,无非是发现了自己对赵小暖起了心思,因此想用那一套,将人拴在他身边。

可父皇万万没想到,赵小暖不是个折了羽翼便会投降的,父皇更没想到,他对赵小暖的心思,绝不是要把她困在身边了事。

睢峻心中升起难言的愤懑和屈辱,他早已习惯了在宫中守着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长大,这是第一次对插手他人生的事厌恶至此。

睢峻扭头再去寻,却已经找不到赵露暖的身影。

他辗转找到睢昭,让睢昭带话,请赵露暖出来会面,却不知赵露暖与睢昭嘱咐了什么,原本对他言听计从的睢昭不仅没有答应,还犹豫了一会儿,问他:“七哥,你欺负小暖了?”

睢峻想说我没有,但睢昭的下一句话让他发不出声。

“七哥,小暖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那个骗了她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睢昭慧眼如炬。

有些东西,欺负她年龄小,或许瞒得了一时,但她也会慢慢想通的。

她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两个人,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或许生过矛盾了,睢昭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站在赵露暖那一边。

睢峻来找她,不仅是没有多一个帮手,反而是多了一道铜墙铁壁。

睢峻也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一直守着赵露暖的下落。

更加之受了睢昭这话的打击之后,他也消沉了好几天。

直到几天后,他猛然听闻,赵露暖已经加入了他编立的那个医官队伍,要外出寻药去了。

睢峻猛然揪住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出发?”

那侍者可怜兮兮道:“昨日、昨日便已经出发了!”

睢峻的手松了。

她果真只字片语也没有留下。

赵泉也是同时听见了消息。

他这才知道,妹妹之前那么笃定地对他说,很快就能从软禁的牢狱中出去,原来并不是去求助了太子,而是用自己的条件去交换。

赵泉心中激荡,明明是个再硬朗不过的汉子,竟然忍不住鼻酸。

想到曾经对妹妹的种种忽视,赵泉就更是难受。他那时又怎么会想得到,妹妹看似冷淡的表面下,其实是一颗对家人如此赤忱的拳拳之心。

他动作也很快,在妹妹与他说完之后,赵泉就立刻回家逼问了父亲。

果然,赵泉惊悚地发现,父亲前些日子与同僚喝酒时,结交了新认识的人,几杯热酒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抱怨全吐露了出来,后来清醒后自觉被人拿了把柄,不好再拒绝与那人来往,就这么越走越近,泥潭越陷越深。

而这时,赵鸿毅已经差不多被洗/脑得不觉得这是泥潭了,反而觉得那人是难得的至交好友,最能理解他的苦楚,因此在赵泉要求他与那人断绝往来时,赵鸿毅怒气冲冲,直道不肯。

赵泉心里挂念着远行的妹妹,又想着这是妹妹又是辛劳又是冒险才换回来的生机,赵鸿毅却梗着脖子不理,赵泉脾气上来,忍不住在父亲面前动手,掀了桌子。

赵鸿毅见他反抗自己,大动肝火,要祭出家法将赵泉狠狠打死,是傅轻灵闻讯出来喝止,才稳住局面。

赵鸿毅见了母子俩站在一处,眉眼里是几乎用同样墨色勾画的冷漠,以及对他的若隐若现的轻蔑,心中的愤怒一下子转为了恨意,喃喃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你不纳妾,如今好了,你们娘俩一边儿倒,我连个体己人都没有,毒妇,毒妇!”

这下不等赵泉动手,傅轻灵都起了抽死他的心,只是为了赵家整族的脸面,忍了忍,还是脸色铁青地忍了下来,没有真拿花瓶砸破赵鸿毅的头。

她失望地看着赵鸿毅,这么多年夫妻相守的情分,说不存在,那肯定是假的,但也经不住一次次的消磨,对于女子而言,曾经积累的感情越深,失望时的苦痛就愈是浓烈,傅轻灵不想再看赵鸿毅一眼,撇开头道:“我们的告诫,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是要带着一家人活,还是要拖着一家人死。若是前者,我自然依旧如往昔,鼎力相助,若是后者,我也自然要早作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