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她说话带着哭腔？像是含了颗枣似的含糊不清？

周晏辞踌躇了下，俯首想看清她的脸，忽而一道晶亮闪过，盛南微慌忙偏过头，紧紧捂住脸不让他看。

她哭了？周晏辞心一紧，把住她的肩膀往回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盛南微早已六神无主，被他这么一问，哇的哭出了声：“我，我，我嘴巴流血了，呜呜呜呜呜！我要死了！”

“嗯？”周晏辞捏住她软滑的两腮抬起，想一探究竟，可她紧紧闭着嘴直抽搭，憋得满脸通红，就是不敢张嘴。

她这副模样着实可爱过头了，周晏辞心软到头晕，边揉她紧绷的腮边诱哄她：“你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盛南微瓮声呜呜，她只觉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家中无大人，只能求助周晏辞了。

她犹豫着，难为情地动了动嘴唇。

周晏辞顺势撬开她的嘴，对着烛火来来回回看了个仔细，两排整齐的小米牙里，有一颗尖牙在渗血，莫不是要掉牙了？

他这么猜着，食指伸进她嘴里摸了摸那颗尖牙。

“唔！呃！”盛南微被他掐着后颈往前送，尖牙被他摸得晃了晃，疼得她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掉。

“果真是，”周晏辞松了一口气，挥手喊来书远：“去拿热水和线。”

盛南微不明所以，哭得更厉害了，“我就知道，我要死了，就要死了..........”

她满心都是自己快要一命呜呼了，一头栽进周晏辞怀里吞着血泪嚎啕大哭。

“怎么会呢？”周晏辞托起她坐进椅子里，轻拍她起伏不止的脊背，又是心疼又是想笑，“你只是掉牙了。”

“你骗人！”盛南微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崩溃道：“我都十岁了！已经不掉牙了！”

“小孩会掉牙的。”

“我是小孩！可只有小小孩才会掉牙！”

听着她伶牙俐齿的反驳，周晏辞没忍住笑出了声。

盛南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脸热得不敢见人，只顾着往他怀里藏。

周晏辞抱着她，心里千思万绪，回到十四岁后，她就百般地躲他，此时乖顺匍匐在怀里，他竟觉得比梦还不真实，没有预料之中的激动，而是难言的触动。

“那颗尖牙，我也是到十岁以后才掉的。”

听到他这么说，盛南微转为细弱抽泣，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捧住他的脸，好奇又认真地打量着他。

“真的吗？”她狠狠抽了口气，嗫嚅道：“你不许骗我。”

她小时候好霸道，脱口就是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周晏辞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真的。你看，你十岁掉牙，我也十岁掉牙，有这般的缘分，你还不信我是你哥哥？”

盛南微许是哭昏了头，竟认真思考起来，“你真的是我哥哥吗？那你为什么是皇子？为什么和我不是一个姓？为什么之前不在家里？”

“因为..........”周晏辞想了想，郑重地回答她：“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如今才找到。说来话长，等你及笄后，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我现在是你哥哥，不是外室男，你可以和我说话，也可以和我玩，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

0063 六年光阴

从琴鹤府到学堂的那一条街都知道，盛家小姐得了个貌比潘郎的小厮，天天跟着她屁股后面跑东跑西。

入冬后她咳疾复发，被盛公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元宵节正是京城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日子，可盛南微不能去赏灯，只能窝在闺房里发呆。

夜里下起了雪，窗户窸窣响了一夜，扰人清梦。

盛南微满心不虞地打开窗，本想冲着雪发脾气，却惊讶地发现窗上挂了只花灯。

她迷茫地环顾了一眼长廊，除了挨在墙根打盹儿的小厮，再无他人。

周晏辞匿在一院之隔的木柱后，将她小心翼翼提起花灯的模样尽收眼底。

开春后她总是被松阳带着逃学，爬隔壁武馆的树险些掉下来，想摸鱼却差点滑进明湖里，每每即将发生意外时，都能鬼使神差地碰上周晏辞，然后被他及时制止。

这个扫把星，好像确实和厄运密不可分。

但许许多多的坏心情，都被隔三差五就出现在窗户上的花枝给扫光了。

夏至后她在集市上买了巴掌大的小鸡，偷偷养在闺房里不敢让人知道。

过了几日后，周晏辞碰上了她。月黑风高，在无人问津的花园角落里，她挥着比她人还高的铁锹，嘴里念念有词，哭得梨花带雨。

玉蝉边望风边劝她快些回房，周晏辞抱了满袍的落花走上前，默默洒在鸡崽的土冢上，再把她手擦干净后才回西苑。

秋分后松阳捎了些贡品给盛南微，她最中意一样果子，有次周晏辞去东苑听到她和下人形容那玩意长得像黄色大葫芦，味甘性温，吃起来轻软绵密，回味无穷。

而后每五日，她都能吃到黄色大葫芦，听扫把星说，这叫木瓜。

这小厮的名号，周晏辞一背就是三年。

直到十三岁时，松阳被收回魏贵妃膝下抚养，她没了最亲昵的玩伴，本就百无聊赖。这日一大早又听玉蝉说周晏辞入宫去了，圣上还要为他择选夫人。盛南微一时间萎靡不振，躲在闺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厮为了给主子排忧解难，在院中扎了秋千供她玩乐。

周晏辞入宫请过安后回到琴鹤府，远远地就瞧见繁花中飘荡了一株花仙子。

槐荫高柳，纱裙翩飞，松风催梦，芳华荡漾。他一时心旌动荡，凝在原地看了许久她的笑颜。

这是他寻了十七年的梦境。

盛南微把着秋千，闭眼迎风，忽而感觉到身后轻推的力道变了，她转过头，对上周晏辞弯弯笑眼时，心口咚的一撞，想伸腿撑地停下，却又厄运重演摔了个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