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辞看向纷杂的众人,道:“孙海何故缺席?”

书远禀回:“回陛下,孙大人府上人去楼空。”

周晏辞并不意外,凉飕飕地笑了笑:“好啊,好一个人去楼空。”

韩笠俯首拜个不停,把诚乾殿当作是戏台子,敲锣打鼓地演上了苦肉计:“陛下,老臣冤枉啊!那孙海与老臣多年没有私下来往过,谁知他是不是在陷害老臣啊!”

待他嚎啕了一会儿,周晏辞才打断他的哭诉,厉声道:“先帝崩逝前,命朕亲自下湖州调查私盐一事,人证物证皆指向右相。右相私底下收贿赂以保私盐通畅,你可认罪?”

韩笠一惊,周晏辞怎会悄不做声去了湖州?

正当他方寸大乱之时,只见书远将一人带了上来,韩笠探头一看,这蓬头垢面之人竟然是他的外侄儿!

那人哭成烂泥,把手脚镣铐挣得叮当响,“微臣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晏辞将账本摔到脸都绿了的韩笠面前,“右相仔细看看,这人是否是你的外侄儿?认得这账本吗?”

人证物证一并曝光,韩笠的血压直冲眉心,还在试图狡辩:“陛下!臣世代辅佐帝王,从未做过违反纲常律法之事!连先帝都赞誉老臣的先祖都是忠心护主之辈,陛下不要被小人之言所蒙蔽了双眼啊!”

见他死到临头还在强词夺理,竟然还敢搬出先帝压人,周晏辞起了杀心,冷嗤道:“可惜了,朕不是先帝。”

此时右相的亲臣斗胆上前道:“陛下,此人虽说是右相的侄儿,但也有可能是打着右相的名声私下做些勾当。这种案例每个朝代都会有,右相一直为大崇鞠躬尽瘁,还望陛下深虑啊!”

然而一直旁观的魏协,与此同时也终于开口:“陛下,此案还需细细查明,不能冤枉也不轻纵。”

周晏辞深知此事无法将韩笠立刻清除,左不过是做场大戏让所有人都看看他的态度。魏协给了个恰到好处的台阶,他也见好就收,“此事交由大理寺查明,五日之内给回话。”

事毕后,魏协与朱棋进了御书房劝道:“陛下不可心急,右相家世稳固,就算要处置,也不可立即赐死,否则伤及百官的心。”

周晏辞扶额,“朕知道,交与大理寺也没指望能查出什么,只是拖延些时日让我们好商量对策。”

朱棋若有所思道:“那人是韩笠的侄子,多半为了家族考虑不会直指韩笠的罪行。”

周晏辞睁开眼,推开书远奉上的茶,对朱棋叮嘱道:“未免引起猜忌,此事左相不好参与。五日之后,你带着朕的手谕去大理寺询问案件。不管查的结果如何,立马昭告天下撤去韩笠右相之职,降为四品尚书侍郎,禁闭于府好好反思,以示薄惩。”

朱棋拜服:“陛下英明果绝,此番降职即保住了双方颜面,也可给韩笠等人一个警告。”

这般处置算是暂且圆满,他转念想到北隅国便问道:“北隅国可还算安稳?”

魏协回道:“密探来报,一切正常。”

周晏辞点头,总算缓下了凝肃的神色,以寻常人家的身份与他寒暄:“舅舅也许久未见太后了。”

魏协笑道:“陛下关怀,老臣虽为陛下的舅舅,但也不可依仗陛下的偏爱随意进出后宫。”

周晏辞摆手示意他勿要多礼,“无妨,过几日是锦纹的及笄礼,舅舅可一同前来赴宴与太后叙旧。”

0051 中秋宴

晚膳时分,周晏辞前往安庆殿陪太后用膳。历代王朝都忌讳后宫听政,可周晏辞却不忘母子之情,照常将前朝之事一一说给母亲听。

听罢后,太后为他盛汤,特意挑了块胶质肥润的甲鱼放进碗里递给他,“陛下运筹帷幄,万事周到。哀家老了,光是听这些事,都觉力不从心。”

周晏辞听出她是出于谨慎要避嫌,便不再提朝政,为母添羹布菜。

太后示意文鸢将下人遣走,说道:“顺妃听闻过几日是中秋节,来询问哀家是否有需要帮忙打点的。”

周晏辞轻嗤了声:“她有何权利打点后宫事宜?”

见他这般不喜顺妃,太后无奈笑道:“哀家旁敲侧击训诫过她了,她表面是来问安,实则是来告状说陛下不常去青淑殿。”

周晏辞似是犹豫,顿了顿道:“母亲,顺妃可有在您面前提及朕留宿青淑殿一事?”

他从小就如此,一做了亏心事便会唤她母亲。太后抽帕擦了擦嘴,温声道:“顺妃问哀家,为何大崇的君主要求嫔妃蒙眼侍寝。”

周晏辞自是心虚,声儿也不由得弱了下去,“您如何回答的?“

太后却不动声色,还挂着淡笑瞧他,“哀家说,大崇的君主侍寝规矩就是如此,除了正妻以外,侧室都不可直视天子。”

闻言周晏辞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奉上了茶,“母亲机智过人。”

太后接过茶,拂着茶面问道:“陛下怎会想到用这法子对她?”

周晏辞放下筷子,接过湿帕仔细拭着手,“朕绝不可能临幸她,前有韩雪宁和芹心作例还不够吗?就算用尽办法也不可避免她有歹念。”

太后一愣,“可,陛下不是临幸过她了吗?”

周晏辞看了眼文鸢,弱声道:“当时扯谎让她蒙眼后,朕下令让书远替朕同了房。”

他这番话吓得太后手一哆嗦,茶没端稳洒了一身,“陛下怎可这般胡闹?这要是被发现了,书远可是死罪难逃啊!”

知道太后会斥责,周晏辞只能将心中打算如实告知:“如若她怀孕了,便生下滴血认亲,我就能有正当理由赶她回北隅国。无论和亲还是留宿也都只当交差罢了,朕对她无意,对旁人更没心思。母亲往后也无需在纳妾之事上劝我。”

看他如此固执,太后也不再劝,只说:“不可再有第二次,此法太过冒险。”

周晏辞点头,“儿臣知错了,当晚过后并未赐避子汤。只祈求她能怀有身孕,这样朕就能名正言顺不去留宿与她惺惺作态相处了。”

中秋佳节之日,一早玉蝉就呈上盛公送来的各式补品,盛南微一一看过后,思念全都化作了难以言表的泪水,“我都出嫁了,父亲还想着给我送这些。”

玉蝉帮她抹泪理钗,“娘娘无论多大都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啊。”

今日过节,又逢先帝侧妃谦夫人之女锦纹的及笄礼,宫中设宴款待亲眷贵戚,就在当年盛南微办及笄礼的缀锦楼。

盛南微托着浑圆的孕肚前往赴宴,仪架缓缓跟在身后前行。如今月份大了,她身子愈发地笨重,自然走得也就慢了些。

刚穿过花朝亭准备上阶,忽而听到有人唤她:“宸妃姐姐安好。”

仪架停步,探路的侍女随着主子转过身,盛南微福身回礼:“顺妃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