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把琵琶抱来。”

听着悠然传来的清脆琵琶声儿,周晏辞放下书卷,抬头看向窗外,“是玄月楼传出来的吗?”

书远点头:“想必是的。还有一事,今日右相公然提及立王妃一事,殿下如何处置?”

“王妃之事不可草率,先赐封号安抚。”他提笔,听着悠扬曼妙的琴声,写下二字后吩咐道:“韩雪宁为贤夫人,南微为宸夫人。”

书远意会笑道:“韩雪宁被赐贤字,必定能贤惠大方。”

他们心里都明白周晏辞这是在借题发挥暗讽韩雪宁嚣张跋扈,还得多亏了她那个好父亲今日在宫里提及这事,这才让他能趁机假意奉承一番,如此之来,韩雪宁就算不满贤字也不敢有怨言。

翌日赐字到了各殿中后,韩雪宁在长宁阁大发脾气:“殿下居然唤盛南微为宸夫人!”

侍女纷纷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劝道:“夫人莫要动气!”

“殿下在圣上面前夸赞夫人贤惠聪颖,而后就亲赐为贤夫人,可见殿下对夫人的用情用心啊!”

韩雪宁还是不满,狠狠摔了茶碗低吼道:“宸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婢女无知,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宸乃帝王代称!用于女子则是正室之意!”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后怕起来,慌张扶住案桌,“殿下这是,在意指要抬盛南微为王妃吗?”

“万万不会!”侍女扶住她安抚道:“夫人属实多虑了!宸夫人都被禁足了,何来封妃一说?”

为了称得上这个贤字,韩雪宁纵使百般不痛快也不敢表现,强装出贤惠得体姿态在府里广施恩惠。

收到封号后,盛南微倒无波澜,只是暗自琢磨着宸这个字,都把她给禁足了,怎会赐予这样的封号?怕不是又想施什么阴谋诡计。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到,周晏辞踏入了玄月楼。

回头想想,那日确实对她过于苛责,今日得空便想来看看她是否安好。

听到侍女在外跪安,盛南微走出来行礼,但也不开口问安,冷眼低垂,作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看她体态似乎有些不稳,周晏辞挥手让侍女都下去,“禁足从今日起解了。”

盛南微漠不关心,别过头不谢恩。

顺着她空洞的眼神,周晏辞看到了悬挂在窗边的风铃,心里的怜悯顷刻间消失殆尽,“这就把信物挂上了?”

0013 约会

他如此刻薄,盛南微本就预料到的,可还是不由得心酸,“什么信物不信物的?殿下怎的心胸如此狭隘?”

周晏辞冷嗤道:“我比不得裴昔年心胸宽阔,他明知道你已嫁与我,还敢这么跟你私下来往。”

盛南微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拔了些音量痛斥道:“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被你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拿来冤枉我!”

“是我太过骄纵你让你觉得还能像出阁前那样任性妄为不顾后果?”

被他一凶,盛南微竟有些怯,“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晏辞指了指那串风铃,“他赠礼是被我看到了,如若被他人看到会如何揣测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盛南微的确没往深了想,僵持中意识到理亏,便不情不愿地赔礼:“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

看她不再固执已见,周晏辞哑了火,瞥着她未饰珠钗半披的青丝,突然说道:“随我出趟府。”

盛南微一惊,很是困惑这个时辰为何要出府。

见她犹疑,周晏辞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支精秀玉钗递给她,“不必盛装,家常装束便可,我等你更衣。”

盛南微茫然地接过玉钗,竟是朵岫玉雕刻而成的玉兰花。她心中更混乱了,不知这人为何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刚才还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这会儿又好言好语赠她珠钗。

禁足期间,盛公不知从哪听闻此事,着人来信劝诫她勿要与夫君不和睦,当守礼守德。眼下纵使心里还有不痛快,也不好再发作了,若是落下泼辣的名声,于家族不益。

在厅内等候片刻后,盛南微再度出来行礼,窥得她发髻上并未规矩插着那支玉兰,周晏辞撩了下眉眼,也不追问,便领着她出了府。

街市人流交织,酒肆花楼内传来的谈笑声隐隐在千烛明火间游弋。墨色浓重的夜晚,京城一片火树银花,坊隅巷陌处处人声鼎沸。

穿梭在华灯满天里,若不是周晏辞难以忽视,盛南微还当自己回到了出阁前的日子。

只见他熟门熟路的进了一家门店,盛南微瞧着牌匾喃喃念道:“禅逸馆。”

听着像是棋馆,进去后才发现是间酒肆。

雅间靠着明湖,肆花窗映着觥筹人影,湖上飘着燃了弱灯的几叶小舟,夜风温凉,很是雅致。

不知他为何要带自己来此处,盛南微收敛了些欣喜,默不作声地垂头等候发话。

待伙计将一叠叠精致菜肴布上桌后,周晏辞把住盛在水里的细颈青釉酒壶晃了晃,那冰肌玉骨在烛火的辉光下与酒壶发出同样的莹润釉光。

此形此景,总觉暧昧,盛南微垂下眼神,不去看他。

“别拘着,这不是在府里。”说着便将手边的鸡髓笋推至她面前。

这段时间心病难解都没规矩用膳,眼下摆了一桌的珍馐,盛南微确实饿了,便拿起银筷悄默声地进食。

见她不再顶撞,周晏辞提壶倒了盏酒抿了一口,冷不丁地说道:“悍匪一事已有定论,人在大理寺。负责审理此案的李少卿着人来回话,已经招认了,明日可去亲面,你要随我一同前去吗?”

盛南微动作一滞,想到当时那般危险,不免有些着急问道:“抓到了?可有说为何要行刺?”

“还能为何?”周晏辞淡若轻云倒着酒,仿佛在说一件关紧要的事,“想要我的命。”

“当真?”银筷拍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盛南微不安地蹙起眉,手也绞在了一起,“可禀报圣上了?如此,得多寻人看管王府,出行也得多加护卫。竟敢对皇子下手,那人有何意图?”

看她这般紧张,周晏辞轻笑道:“我若死了不落得大家清净?你本就不愿和我在同一屋檐下。”

“你怎能说出这种话!”越瞧他淡定从容,盛南微越是心急如焚,“我是那种毒妇吗?说得像是与你无关似的,那可是冲着你性命来的!你怎的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