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外头响起了梆子声,福安侧耳听了,道:“丑时三刻了。”

薛二郎坐在太师椅里闭着眼,他的胸膛起起伏伏,末了,腾地站起。

“准备几张银票,叫福兴过来。”

他等不及天亮了,他要马上把那小丫头抓回家里。

福兴是会拳脚功夫的,不但如此,譬如翻墙上梁开门解锁皆不在话下。

福安和福乐对了下眼儿,这是要连夜出去寻人了?可是夜里有宵禁,被逮到了是要吃牢饭的。然而当下两人谁也不敢劝。

于是福兴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惺忪着眼和薛二郎出了薛府。

福兴以前是个混混儿,荣阳县的街道他最熟,领着薛二郎东躲西藏的顺利躲开了巡夜的兵丁,很快便找到了嫣翠说的那家店。

店门前挂着两盏旧灯笼,冷风一吹,烛光忽闪发亮。福兴摸出一根束发的长簪,捅进门缝儿里,一点一点挪开了门栓。客栈虽有些老旧,地方却不小,下头应是饭堂子,桌子摆得整齐,长凳子放在桌面上。

四下静悄悄的,两人脚步轻盈,很快拐进了后堂。找到主人家的住房,福兴拿簪子打开了房门,叫醒那熟睡的客栈老板。

夜黑风高,两个蒙面人持刀闯入家门,老板自然吓坏了。可那明晃晃亮闪闪的刀就在眼前,客栈老板的一腔呐喊噎在喉管里发作不得,只好绞着被角瑟瑟发抖。心里却庆幸,幸而今日婆娘孩子回了娘家,不然就更糟了。

薛二郎从怀里摸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扔给那老板,问他:“这是二十两银票,问你一个事儿。昨个儿傍晚时候,你们这儿可住进一个女子,十五六的模样,个子高挑,身形纤细,穿着蓝色长袄,头上簪着梅花素银簪子,长得很是漂亮。”

老板隐约见得一张白纸飞扬着落在了床上,正是害怕,却听得那人说了话,晓得不会害了自家的性命,心一定,惧意便少了。想了会儿,道:“还真有,不过那姑娘没住店,也不知瞧见了什么,抱着包袱只说不住了就掉头走了。说到那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那细皮嫩肉两眼流波的――”

“甭废话!”薛二郎听得这厮竟敢议论那丫头的相貌,气得要死,恨不得挖了这人的眼珠子出来当炮踩,恨恨喘了口气儿,问:“你可记得那姑娘去哪了?”

蒙面人话里带着戾气,老板吓了一跳,猜着自家刚才的话不定戳到了人家的心眼子,当下也不敢再胡扯,忙道:“也是巧了,我跟着出门儿去看,见得那姑娘好似尾随着一个大胡子壮汉出了城去。”

出城?薛二郎这会儿真是哭得心都有了,那丫头到底是作甚去了,怎会出了城?还尾随一个壮汉?

一肚子火气没出撒的薛二郎,拿刀子冲着老板晃了晃,道:“若是说了假话,跑得了和尚跑不得庙,小心我回头找你算账。”

老板忙道:“不敢不敢,那姑娘出城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估摸着是进不得城了。”

既是出城去了,那就出城找吧!又威胁了老板两句,二人匆忙离了客栈。

街道巷子空无一人,两人找了个角落蹲下,福兴小声道:“守城门的我有个老相识,不如去走走他的门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甩了一百两出去,薛二郎和福兴二人被绳子吊着,坠下了城楼。

出了城楼便是荒野地,没走几步便是半人高的茅草丛,没了房舍的阻挡,一马平川的荒草地上冷风刮得厉害,连薛二郎都忍不住缩了缩手脚脖子,想着那丫头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客栈老板的话听着都叫人心惊肉跳。心里又庆幸,幸而连夜出门来寻,等着天明了再出来找,不定黄花菜都凉透了。

福兴道:“城门外只有一条道儿,顺着走半里地有片树林子,那里有条河,过了河才会有岔路口。”

薛二郎点点头:“先去那片树林子看看。”又嘱咐道:“留意着些,看看道路两旁可有什么痕迹。”

高高的穹顶,月亮突地从云朵层里钻了出来,月华猛地大亮,照得地上银光一片。没走几步,福兴就在路边儿草丛里捡起一根簪子来,素银梅花簪,可不就是嫣翠说过的簪子。一路往前行,又陆续发现了耳环手环等饰物,却是和方才那支梅花簪是一套的。

她打这儿走过!

薛二郎的血液立时沸腾起来,看着蜿蜒不见尽头、透着朦胧黑气的道路,心里头总算是冒出点儿希望来!

……

从知道人丢了,到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人,薛二郎整个人好似立在悬崖边,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坠落毁灭的恐惧。

气盛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要折了那丫头的两条腿,叫她此后老老实实在家里头呆着,再不能这般如此的给他找麻烦。

可真当福兴大喊:“找到了!”,他远远儿地看她躺在草丛堆里,也不知是死是活,那一瞬的感觉,薛二郎这辈子都不想再次经历了。

“啧,这袄子怎么这么薄?”薛二郎抱怨着,用从他自家身上脱下的长袄,紧紧包住纤细的少女。月色不够明亮,可依旧叫他看清了她的惨状――青白灰败的脸,肩头上有伤,还有渐渐发凉的身子,这些足够叫薛二郎割肉一般的心疼了。

福兴眼尖,发现不远处躺着个人,近处一看是死的,估摸着就是那姑奶奶尾随的壮汉。可她作甚要尾随这男人?最后还出了人命?福兴忙不迭地告诉了薛二郎。

薛二郎把眼睛往那里瞟了瞟,暴戾阴狠的亮光转眼即逝,道:“把那人埋了。”管他是谁,定不能叫这丫头掺进人命官司里。

天气冰寒,又是深夜,地面儿早就上了冻,更没个家伙什,埋个屁啊!

福兴瞅了自家主子一眼,然后决定,他不跟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计较,道:“土都硬了,又没工具,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回头再来埋。”

“也行。”薛二郎毕竟没有真正疯傻,点点头抱起少女,急道:“我们得赶紧回去,这丫头可等不及了。”

城门口,几个兵丁举着火把远远站着,可那几对儿眼睛却死死望着这边儿,里头灼灼闪亮,冒着亮光。

福兴正把一百两的银票塞给那络腮胡须,脸上是流里流气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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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贵妾 作者:猫咪爱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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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一晚上两百两,分些零头出去你也得了不少,还不滚回家抱着婆娘笑去。瞅啥瞅,瞅啥瞅,都说了,媳妇儿有了外心,跟人跑了,这儿抓奸呢!要不会赶着晚上?这不遮人耳目,绿帽子谁愿意戴啊!”

薛二郎铁青着脸听福兴在那儿瞎叨叨,他肚里有气,可现下他还就得忍着。狠瞪了福兴一眼,心里头又庆幸当初一念之仁救了这厮。

福兴这家伙,和福安福乐真是不一样的,虽说如今当了他的奴才,可薛二郎到底没把他真当奴才看。别看这小子素日里举止轻浮,可交代他的事儿就没办砸过,又是好兄弟遍天下……这个人,是绝不会在薛府里头当一辈子奴才的。

回到薛家时天色仍旧暗沉,顾扬灵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红英一干侍候的人都吓得半死,清风苑里立时乱了套。好在前些日子薛二郎在清风苑住了一阵儿,设了间小厨房,如今可是派上了大用场,烧水,熬药,炖汤……哪个还有睡意?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红英给昏睡的顾扬灵拢了拢菱花被,这才打着呵欠去了外间。

外头的堂屋里,薛二郎坐在雕花圈椅上,阖着眼,也不知睡着了没。红英略一沉思,返回里间找了床薄被出来,慢慢儿地盖在薛二郎的身上,竟是没醒。红英晓得这一夜这位凶神恶煞的爷也是累得不行,便踩着软底绣花鞋,轻手轻脚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