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能带你走了。
回应他的只有妖艳似假物的桃花随风摆动,年少时萦绕耳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不见了,然而细数两人分别,不见她脸蛋已有一百年,可还是时时想念。是得不到的才刻骨铭心,是歉疚后强迫自己去记得,容阅给自己找过许多理由。到最后,他承认他爱她,这种爱是无关种族势力,也不谈结果的。
对容阅来说,时间过得很慢。
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谋划如何狩猎到更多的妖兽,如何吸引更多的修士前往丹霞洞天,他会扮演一位前辈,有些殷勤、有些虚伪,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经过他心爱的桃花林,然后来到精心布置的战场,他的一声令下,人们豁出性命狩猎妖兽,杀孽是他们的,自己坐享其成,等待他人来到的这个过程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一年半载,又不能太急,一下将林子里的妖兽全部杀掉。
妖兽出现的时间间隔许久,为了促成它们开灵智,他会改变天地灵气,让更多野兽修炼成妖。
当然了,若是可以亲力亲为,以他的实力,上千妖兽也不过弹指间便可化为灰烬,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身上背负的性命已经很多,他的师尊、当年亲手杀害陶花的十二位长老、关押他的守卫、认识他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再这么下去,他会入魔,入魔以后,就不能做以前那个温柔的容阅了,或许陶花就不会再爱上他了。
手中的桃花多么娇俏可爱啊,他眯着眼睛盯着仿佛有呼吸的花枝,拔出一把小刀来,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登时血流不止,闻到血腥味的桃花,毫不犹豫地将枝蔓深入伤口,汲取着来自容阅身上的灵气。
容阅用自己的血肉饲养桃花妖,很快便能使它成形。
启用法阵已经耗费他大多的法力,变本加厉的吞噬恐怕很快就会让他衰老,他自私地想要重新见一面陶花,而非只在山河图里不断回看翻阅她模糊的面容。丹霞山的桃花林已不复存在,那些被他引诱来的妖兽冤魂,在黄泉里等待着他的到来,有什么账,到那时再一一清算吧。
锦岩老祖,也就是容阅,带着桃花消失后半晌,众人才从劫后余生的后怕中恢复过来。
“真正是与虎谋皮,让我后怕无穷。原来这人说的一切都是在说自己,可惜我太笨,没有读出端倪来。”周芗显然也是看到了血阵启动时容阅的过往记忆,他被这种执念所惊讶,感概道:“为了一个妖怪牺牲自己百年的修为,还夜以继日地寻找复活的方法,真是奇葩一朵,我不能理解。”
又见没人理他,疑惑道:“大师兄,你怎么啦?不声不响的,那容阅没有对你施什么法术吧?”
徐拂青静了会,摇摇头:“我在想他先前对我说的那句话。他说我同他是一样的人,有些悚然。”
“他那满嘴谎话的,惯会诱骗人了。”周芗贴他很近,安慰道,“师兄你英明神武,不会做傻事的。”
千意琅听了都要笑了,什么英明神武啊,这马屁拍得毫无水准,徒生尴尬。
跟这俩人在一起很不舒服。他还惦记着萧凤,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容阅的所作所为?又习惯性地要去找那人,脚步硬生生停住了,凭什么每次都是他眼巴巴凑上前去讨好人家呢,从开始见面到现在,萧凤有几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这次伤了他喜欢的鹿,他就对自己大吼大叫,下次不小心哪里惹到他了,又要冷战几天?
千意琅一口恶气难出,打算先回冥泽湖调整心情。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要看到萧凤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是指望他能对自己好些!
徐拂青见他不动,问:“你不去找他?”
千意琅拧着脖子:“你在乎你去找,我做什么和你没关系。”
“那这位金丹期的小师弟,我们先走咯,还要去下一处历练呢。”周芗歪歪头,拉着徐拂青往外走。
冷哼一声拔出镜空,千意琅决定不再纠结,他出来已有好几个月,得回冥泽湖报个平安,再说手上有萧凤玉牌,他想找他不难。
山中一下只剩徐拂青和周芗两人,顿时显得冷清不少。
周芗假意寒冷,抱着手臂说:“突然感觉天凉了,师兄。”
徐拂青看也不看:“勤加修行就不会为这点寒意发抖。”龙鸣剑出,他亦要前往下处,在此之前,他要先找到不负责任的赵释留下的萧凤。
可他翻遍了丹霞山,都没能找到萧凤。
萧凤早已先他一步离开了。
周芗倍感欣慰,他最爱看徐拂青吃瘪样子,忍着嘲笑的嘴角,他善解人意:“师兄,萧师兄武艺高强又擅长伪装,不用担心他。”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在外闯祸。”徐拂青皱眉。
“我觉得师兄对萧师兄的在乎太重了,说句不好听的。”周芗靠近他,慢慢吐字,“师兄至今没有突破筑基达到金丹,也许是心还未澄净。”
冷冷掠他一眼,徐拂青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也回道。
“有的人喜欢自作聪明,装作普通,心里却比谁都想高升。”
周芗的脸色变了,他不再出言调侃徐拂青,手藏在袖下握紧佩剑,缓了一会平复下来,温声道:“师兄,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第60章60 晏傀颜
萧凤追着鹿离开的方向跑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神鹿自愈能力尚可,应当不是那么容易被猎杀的。
他咬着口腔内的软肉,犬齿自虐般挤合,尖锐的部分刺破柔软的粘膜,淡淡的血腥气染着他的舌苔,锈甜味的酸痛让他觉得好受了些。
《暴心》的修炼让他越来越易怒了,这些天看着周芗徐拂青在面前碍眼的互动,和赵释假惺惺的师兄弟情无比憋屈,千意琅结成金丹的嫉妒心,汇聚成郁结之气,久不能释怀,他也很想问问上天,命运为何总是对他不公,让他经历了一切,又不还他应得的回报?!
就连他想要保护一样东西,都那么难!
“去死!”
眼前的树不是树,是他憎恨的每一个人,所有靠近过他的不怀好意的,帮助过他又将他丢弃的,掌苍云天旁观偷笑的,每一个人,他都恨不得杀之后快!
“凭什么这样对我!”
铜剑狠狠劈在树上,萧凤怒吼着泄愤,一剑、又一剑,半米宽的树应声倒地,他想自己该收手了,可是怒火让他停不下来,高高举起武器,木屑草石横飞,百米内野兽溃散,不敢接近。
晏傀是恰好停留在丹霞洞天休息的,大老远就听见有人砍树,正好奇是哪位仁兄脾气这样大,轻身飞过去,见是个黑发青年,衣着见不是当地的,像是哪个名门宗派出来的内门弟子,当下起了兴趣,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是特殊蛇骨状的,由二十四块尖刺刃片分别交叉成荆棘,连成一条修长的软剑,可柔可刚,锻剑之精美,是举世无双的好剑,可削铁亦可绕指柔,全凭剑主所用力度。他唇间捻一枚薄叶,清亮的一声鸟鸣,人就飞身而下,甩剑冲向萧凤。
这一剑可谓是“山海向东倾,百川无尽势”,萧凤察觉身后有剑气袭来,情急之中循声抬臂后旋步侧身格挡,却见此剑如蛇蜿蜒,首东身南,剑主人更是覆面在其后,一双猫儿眼亮得惊人!
萧凤一惊,铜剑被软剑缠住尖端,像被蛇信子撩过一般,发出阵阵颤抖,他正身以对,出剑的速度又快有狠,可始终被对方追着缠绕,很是折磨。这般下三滥的斗法还是前所未见,萧凤心中虽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兴奋。
此人是谁,为何对他出手?种种好奇在他手上化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气,他一招“金蝉脱壳”,巧妙地挣脱软剑缠绵,只是对方剑刃锋利,在他的铜剑上落下整齐的两道细长划痕。
晏傀笑了,对方痴迷于剑道,这样的人见过不少,可是这样纯真的眼神,倒是少有。他振臂一攻,软剑比绸缎还柔软,飞快画圈裹上铜剑,萧凤也不甘示弱,借着这股力猛然后撤,对方步子便随着他的动作而向前迈开。
可就像是提前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般,晏傀瞳孔成竖,黑纱下的唇微微扬起,纤长手指摁住剑柄侧端,一拉
软剑登时变得巨硬无比,铜剑在缠绕相触的两个节点受力紧绷,伴随两下脆响,竟被断成三节!
不敢想象,被这样的剑缠在身上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