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案发的筒子街距离云澧区刑侦支队的距离不远,今日道路状况也良好,因此,不过十几二十分钟,谢云衿的车便在筒子街口停下了。
她动作快速,解了安全带后麻利下了车。
筒子街位于云澧区与嘉宁区中部,是临江市一条普普通通的夜市街,白日摊贩未出,又因着昨晚那事两边的店都关了大半,难免冷清些。
不过凑热闹似乎是人类的天性,尽管昨晚死者浑身焚烧坠楼而亡死状惨不忍睹,依旧挡不住前来看热闹的群众,三三两两分布于黄白色警戒线外,有的抱臂,有的交头,细细碎碎的私语声不绝于耳。
谢云衿左手格挡身前挤进人群,嘴里低语着“让让”,颇废了些力气,这才成功进入。
亮出证件,无人阻拦,谢云衿掀起警戒线躬身走进去,视线往旁边,两名被白色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法医蹲在死者坠楼的地方刮取残留在水泥地面上的人体组织,谢云衿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顶上,然后抬腿往楼上走去。
房子老旧,楼梯狭窄昏暗,地面也潮得很,谢云衿身处其中,只觉得有股难闻的霉味疯了一样往她鼻腔里猛灌,她屏息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爬上四楼,透过锈迹斑驳的铁门往外看,几名痕检同事正举着相机给现场环境拍照,快门声咔嚓咔嚓粗糙刺耳,闪光灯闪烁不停晃人双眸。谢云衿顿步片刻,戴好手套戴穿鞋套,保证自己的进入不会给现场带来一丝破坏后,这才穿过那扇大开且满是铁锈的门上了楼顶。
刚露头,有个年轻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兴奋招了招手:“谢组长,你可算来了。”
说话之人和她很熟,是她带过的外勤组组员,刚来不久的实习警员罗宇超。他长相平庸浓眉小眼,看起来也挺顺眼,性格滑头,也有些小聪明,标准的话痨加自来熟,才来不过一个星期时就已经混熟了刑侦支队,名副其实的社交王。
谢云衿:“你消息可真灵通。”
毕竟她二十分钟前才被确定能参与此案。
“不是我消息灵通,是五分钟前吴队给我来了电话说你复职了,让我们几个都要听你差遣。”他说着凑到谢云衿身边,脸皱成一团难为情地小声道,“谢组,还好你来了,要不就我们几个怎么搞得定?愁都愁死了。”
谢云衿随意瞥了他一眼,下达指令:“别贫了,干活吧。”
“行呐!”罗宇超回答得非常爽快。
进入现场,谢云衿没有第一时间观察周遭环境,而是走到楼顶围栏往下看去。
下面就是坠落的街道,昨天晚上,谢云衿亲眼看着死者浑身燃火坠落下来,如今再看,只能看到乌压压攒动的人头以及被人群包围起来的那两名取证法医。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胖身形的那名法医谢云衿认识,名叫袁新元,和她共事过两年,年前刚升级做了父亲,可高瘦那位身形虽眼熟,可似乎并非刑侦支队的人。
谢云衿眉头微皱,下巴抬抬示意旁边的罗宇超:“那个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
罗宇超往楼下随意地晃了一眼:“哦,他啊,谢组你不认识也正常,这是新调过来的法医,姓江,叫江什么来着……”
罗宇超还在苦苦思索姓名,江暄似乎察觉到了来自楼顶的窥视,转过身投去锋利视线,与谢云衿目光汇聚。
罗宇超终于想起来,语气激动:“想起来了谢组,他叫江暄!”
谢云衿手指稍微捏紧。
怎么又是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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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坠落火
工作做完,江暄脱下手套。
头顶的日光光线明亮刺眼,江暄的眼镜镜片蒙上一层镀金白光,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自然也看不清四楼楼顶的情况。
他回了头,双眸被太阳光刺得有些泪光,眼前还黑晕一阵,江暄闭眼稳了稳,等眸眼恢复清明之后抬腿往楼道走去。
昨夜被那女人狠踢了几脚,江暄腿有点瘸,走了好几分钟才上四楼,铁门当前,他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双眼随意扫视一圈,在顶楼边上那个清丽身影上停驻了目光。
“死者在哪里?”
“昨晚确定死亡后已经运回了队里。”
“尸检结果出来没?”
“还没有,目前只知道死者皮肤大面积烧伤。身体多处也有坠落产生的刮擦伤。”
话到此处,谢云衿这才开始环顾起案发地来。
这个现场,太过明显,一眼过去便能发现满水泥地板的泥鞋印,看花纹与形状大小似乎都是一双鞋留下的,旁边,技术科痕检同事黄缘正在对其中一枚清晰鞋印进行测绘提取。
谢云衿虽是外勤科的,但干刑侦的,尤其涉及到现场勘察,若是对痕迹都不敏感,将会错过非常多的线索。
这枚鞋印纹路清晰,压重点压重面明显,花纹比较细小,弓腰处无花纹,后跟是粗波浪形花纹,鞋长目测27厘米左右,谢云衿一眼看出这是一双男式皮鞋。
昨夜八点,临江市一场大暴雨瓢泼而下,露天楼顶,泥鞋印要是之前就有,定是被冲得渣都不剩,由此,鞋印只有可能是在雨停后留下的。
谢云衿蹙眉,轻声问身边的罗宇超:“死者脚上穿的什么鞋?”
这个问题抛出,彻底将罗宇超问住了,虽然两个小时前是近距离看过死者遗容,可惜他神经大条,完全没注意过死者的穿着情况,因此,此时也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罗宇超窘迫之际,后面有人替他解了围,一个清冷透寒的男声:“42码的皮鞋,七成新,牌子是日鑫。”
接着,蹲在地上的黄缘昂头看向谢云衿:“地上的泥鞋印也都是42码的皮鞋留下来的,大概率就是死者的。”
谢云衿点点头,目光往前,发现越靠近楼顶围栏,地板上的泥鞋印就越杂乱,除此之外,地板上还有两道明显的鞋印滑痕,围栏上也有不明刮痕,看到这些,谢云衿眼前似有画面,她好像看到浑身是火的死者痛苦哀嚎不停跳跃,最终不慎跌落的场景。
思绪回转,谢云衿视线挪向旁边,凌乱泥鞋印旁的水泥地面有处明显燃烧过的痕迹,呈黑褐色,很大一圈,形状不规则,谢云衿抬腿走过去,刚准备蹲下身看个究竟,身后,那声音继续:“是汽油在地面燃烧后的留下的痕迹。”
谢云衿眯了眯眼,并未回头,昨夜灭火,她确实在死者身上闻到过浓郁的汽油味,即便如此,谢云衿依旧坚持亲自查看。
她冷静了会,双膝跪下匍匐地面轻轻嗅了嗅。
尽管是日照与通风都无比充分的露天环境,但谢云衿还是捕捉到了微弱气味,确实是汽油无疑。正欲起身,身后男人再度开了口:“死者身上被泼了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