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起没还你打火机,谢了”
“不用”
两人同时音落,表面和气,却各自怀了鬼胎,小青年伸手过来要夺江暄手中的打火机,江暄则伸手过来要摘她脸上的口罩,却双双未得逞从而扭打在一起。
手起拳落,抬腿互踢,都不相让。
她是个女人,是没江暄力气大,功夫却比他扎实得多,招招带狠拳拳到肉,多次让江暄落入下风深感不敌。
好在幸运之神眷顾江暄,昏暗夜色里,她踩中砖石,没站稳,脚踝剧痛使之踉跄两步,身体顺势后退倚靠巷边墙壁上,撞击声沉闷,江暄看准时机,摘去她脸上口罩,俯身上去制住手腕将她抵在墙边。
此处是光线盲区,晦暗无比,两人看不清彼此的脸,却只感觉距离极近,近得热浪涌动,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江暄压抑住血管里沸腾的血液,神情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黑暗里,可那双眼眸却死死盯住眼前人,灼热隐忍,不容忽视。
大拇指抵住打火机的盖往上一弹,金属声清脆,跳跃的火苗映照她的脸。
那小青年似乎急了,不等他看清,脚下用狠力,踢上江暄膝盖,同时夺去他手里的打火机,反将他抵在墙上。
江暄疼得闷哼一声,被她制得动弹不得。
“你偷袭!”
“是又怎么样?”她声线平淡,语调扬起,“你不也乘人之危?”
她扬了扬手里的银质打火机,眼眸里是狡黠的笑意。
江暄忘了疼痛,忘了思考,只能听到她讥讽的调笑声。
熟悉,与烙刻心底七年之久的那个人的声音并无两样。
“借人东西要客气,还人东西也一样,明白吗?”她尾音拖长,又轻笑一声换了说辞,“手下败将,再见。”
言罢,她往江暄膝盖上再踢一脚,将打火机塞进裤兜,然后转了身。
江暄想追上去,可惜没了支撑点,膝盖又传来剧痛,腿部不支直愣愣半跪下来,于是急切询问她的名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明显脚步一顿,视线幽远。
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下的举动,江暄压根没想过她会回答,可她却答了:“谢云衿。”
不知真假。
她语气顿顿,又道:“要寻仇的话,记得找准。”
女子并未回头,离开的背影分外洒脱,江暄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耳边嘈杂,江暄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她扬起的嗓音在循环萦绕。
江暄咬紧牙关,瞳仁里是少见的阴鸷,他嗓音低哑却笃定,“一定会再见的。”
如此相似的声音,如此相似的感觉,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江暄不知道。
疼痛减去,他迫不及待在街上搜寻,可惜茫茫人潮,街上再没看到那女子的身影。
深夜,江暄才归家,裹了一身的疲惫。
墙壁上的西式挂钟老旧复古,褐色外表,黑色指针,菱格形的花纹,有古罗马数字镶嵌其上。
挂钟下方的红木桌放置着一份旧报纸,报纸纸张泛黄,从日期上看有些年代了,上面铅字密密麻麻却非常清晰,可见保管极佳。
紧接着,这份报纸被一只手拿了起来,手很好看,指骨修长劲瘦有力,淡淡青筋盘虬手背,如植物根茎一样盘错交互。
江暄站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如松,他目光清冷,一直凝视这份报纸占篇幅最大的那篇新闻报道。
标题显眼又有冲击力,字体大得夸张,文字痛心疾首。
[花季少女,瓦斯爆炸,弑父后跳江自杀为哪般?]
再接着,江暄的视线往下,聚精会神默重读这篇新闻报道。
爆炸声响,只一瞬,位于桐仁路415号的独栋老旧居民楼瞬间被湮没在洪水猛兽般的火势里。硝烟怒涛翻滚,火光汹涌冲天,火舌所过之处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个不停,像地底炼狱。
2010年5月24日晚10点30分左右,临江市云澧区消防局119指挥中心接到报警电话后迅速进行组织,后派出1个中队,5部消防车,35名消防员赶赴现场,经过2个多小时的尽力抢救,火情终于得以控制。
25日凌晨2点,现场已无明火,不过浓烟滚滚,窒息的烧焦气味往鼻腔里直灌,不少人都直接呕吐出来。
记者第一时间走访现场,参与救火的一位李姓消防员称,发现一名死者,因火势太大被烧得黑焦。火情发生后不久,云澧区刑侦支队也立即组织警力赶赴现场调查,根据尸体身形特征,死者正是该楼户主徐成(化名),40岁,同时也是云澧区刑侦支队的一名警员,据了解,此案并非普通爆炸案,而是纵火引起的瓦斯爆炸,纵火人疑似徐成的女儿徐敏(化名)。
据徐氏父女亲戚陈某透露,徐敏今年十八岁,性格叛逆乖张,经常忤逆自己的父亲,徐成则因为工作繁忙很早便与妻子离婚,对唯一的女儿很是歉疚,几乎是极尽疼爱有求必应,却没成没想女儿因为琐事怀恨在心,案情发生当天,父女俩矛盾严重激化,发生了激烈口角与肢体冲突,可能由此让徐敏起了弑父之心,火情发生后,有人目睹徐敏从临江大桥上纵身跳下,疑为纵火弑父后跳江自杀,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本报记者杨殊宁)
江暄读完,还是冷呵一声,随手将之扔回书桌上。
就是这样一篇遣词造句处处漏洞新闻报道,这篇让他温故七年之久的报道,通篇的“可能”“疑似”“疑为”,在2010年的临江市掀起轩然大波,在未经证实未有证据未出结果的情况下被添油加醋发酵蔓延至电视网络报道上,引得全国激愤,对报道中这个纵火弑父心肠歹毒的白眼狼声讨谩骂了数月之久,警方出来辟谣几次亦于事无补,甚至有愤怒者赶赴“白眼狼”的跳江现场阻挠打捞搜救,认为这样的人不应该浪费社会公共资源,就该让她沉没在污秽的江底腐烂。
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但江暄就是不相信,他视线阴沉,回忆起刚刚那女人的身影声音,感觉愈发强烈了。
江暄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浓重夜色,拨出一通电话。
“帮我查个人。”
“她的名字是这样读的。”
“XieYunJin。”
“嗯,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