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衿笑了笑,明明对她来讲是一件悲惨的事情,可真的说出口,却又显得无比云淡风轻。

“亲人没了,家也被烧了,我每年没地方去,都是去何队家里过的年。”

谢云衿双手插进衣兜中,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何队和我爸先是同学后是同事,何队的妻子,我叫她婶婶,我妈没去世之前,两人也是很好的朋友,这些年,婶婶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孩子,做很多我爱吃的菜,平时也总叫我去她家里吃饭,不过这段时间太忙了,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她说着朝江暄眨眼,“江暄,等这一切真的结束,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蹭饭,婶婶的手艺真的很好。”

江暄笑音低低:“那不正好,沾你的光。”

两人脚步放得很缓,沐浴在冬日没有任何温度的阳光下,扯扯家常话。

谢云衿将话头转移到江暄身上:“你呢?过年一般怎么过的?”

“我?”江暄笑得有些自嘲,“一个人过。”

谢云衿看出他的失落,漫不经心扯开话题:“那今年好了,和我一起过。”她的手不安分,顺着外套领口慢慢往下,触及到他脖颈的皮肤,再往下。

手冰凉的,刚伸进去就冷得江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身体温度很快渡到她手上,他很快便觉得烫了起来,从脖颈烫到耳根。

日光晃眼睛,江暄懒洋洋眯起来,劲瘦手腕反撷住她的腰。

他偏过头,呼吸搅动她的耳廓:“大庭广众的,随时有人路过,还要继续往下吗?”

谢云衿丝毫不在意,挑衅看着江暄,手指顺着流畅的胸廓继续往下,目光赤/裸地从上至下,眼里的欲念毫不掩饰。

前方有人出现,她眼中的扫兴一览无余,这才念念不舍抽出手来。

江暄的语气愉悦:“怎么不继续往下了?”

谢云衿轻咳一声:“想了想,影响不好。”

“你还知道影响不好啊。”他声音带笑。

谢云衿耸耸肩:“我的意思是,对你的影响不好,我自己倒是无所谓。”

“没事,我不要影响。”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没几分钟回到刑侦大楼,楼大厅遇上赵语,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朝谢云衿招招手:“云衿,江法医,你俩吃早饭没?”

谢云衿停下脚步:“还没,打算等下去吃,你呢?”

赵语摸摸肚皮,爽快笑着:“我早吃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我等会儿审讯都没力气。”

“等会儿审杨姝岑?”谢云衿不经意地问了一声。现在赵语是全权负责了霍如案。

赵语重重颔首:“是,方组他们采集回来的血迹应该已经做完检验了,我等会儿去看看,汇总一下证据,商讨一下,然后就直接去审了,云衿,你那边呢?你手里拿的什么,那么厚一叠。”

谢云衿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文件:“刚去了趟经侦,那边查到洹港集团挺多线索的,我等会儿吃完饭也去汇个总,然后审陈兰心,找突破口,希望这次能全部问出来。”

“好,”顿了顿,赵语又开口,“欸,云衿,何队不是一直在追那晚上撞车的人吗?听说有线索了。”

“是吗?”

“是啊,你这几天都没在队里看到何队吧。”

谢云衿想了想,确实如此,这几天都没见何繁忠的人影。”

赵语继续说:“何队带了一队人从弃车点追到下面一个叫松叶的村,又追到集贤镇上,接着上了临滨高速,现在追到滨海市去了,最后锁定在了岛鹤港。”

谢云衿听着这地名英气长眉一皱,“锁定岛鹤港……”她心里抽了抽。

又是岛鹤港。

偷拍到储俪和陈良善的竹庭□□也在岛鹤港,谢云衿心里直觉不会是巧合,这整起事件,应该都和陈良善脱不开干系。

“好,赵语,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去吃点东西。”谢云衿匆匆结束和赵语的对话。

去吃了个早餐,谢云衿又匆匆赶回办公室忙碌,经侦部门搜查的资料够多够详实,别的方面先不谈,至少陈良善和他接手后的洹港集团经济犯罪这点逃不掉。

谢云衿拿起那叠照片,一张张看下去,面色冷肃,又拿起之前便搜集到的陈良善资料细看起来。

陈良善是本地人,和陈兰心都生于60年代。从资料上看,他和陈兰心同岁,本名叫陈岩岗,初中学历,89年在滨海市因打架斗殴入狱三年,出狱后机缘巧合下结识德冠鞋业离异有子的千金,并入赘吴家,同时德冠鞋业也迅速发迹,改建了洹港集团。

许是过去不光彩,即便入了赘,陈良善似乎也未得老丈人赏识,婚后好几年没在洹港集团中担任过职位,直到千禧年后,洹港集团组建了慈善部,他才空降成为洹港集团慈善部部长,并于同年改名陈良善。此后七八年,陈良善一直帮洹港集团处理各种慈善工作,他积极活动,高调捐赠,临江晚报刊登过好几篇宣扬他善心善举的文章,临江电视台也几次报道,当然,此举也为洹港集团带来了很好的社会口碑。

谢云衿翻看着陈良善慈善活动的这些照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发福,身材清瘦,看起来儒雅斯文。

她轻嗤了一声。

毕竟真实情况太不堪,善心善举不过是陈良善的的敛财工具,得名又得利,慈善真是他打的一手好牌!

谢云衿翻开一张临江晚报对陈良善的专访报道,报道里是这样写的:在对陈先生的了解中,我们知道了他的过往,原来善良也是有传承的。陈先生的父亲陈正先早年做过“赤脚医生”,农忙时务农,农闲时行医,行走于医疗水平极其落后的山村山野,为村民解决各种头疼脑热问题,很受村民尊敬,他始终保持着一颗善心,不止为人看病,也为畜牲看病,因为每只牲畜对农民来说,都是活下去的底气……

谢云衿沉了沉眉,翻后一页,下面那段写了陈良善回忆自己小时候帮着父亲替一头生病母猪做手术,手术成功,村民跪下感谢的事例,接着是的煽情结束语,最后则是署名本报记者杨殊宁。

看到这个名字,谢云衿沉默片刻,又翻开另一篇报道,同为杨殊宁撰写,写了陈良善大冬天去养老院看望老人,看到老人穿得单薄,当场痛哭,并把自己的衣服鞋子送给老人穿,说想起了自己早已死去的父亲……

看到这里,谢云衿也不得不承认,杨殊宁的文字功底真的不错,写得催人泪下,要不是谢云衿知晓内情,都得偷偷抹两把眼泪了。

她背脊往后狠靠下去,闭了眼,大脑则在飞速整理这些关系网。

钱从洹港集团以慈善名义捐赠出来,裕华福利院只是其中一个最大的善款中转点,陈兰心是接应人,最后流向陈良善的海外账户。

陈良善和陈兰心的真实关系成迷。

杨殊宁是陈良善纸媒方面的宣传喉舌,他能从一名小记者走到现在,成为正锋文化社社长,陈良善的背后帮助不会少;储俪就更不用说了,陈良善的情妇,短短几年从小记者一跃而成知名女主持必定也少不了陈良善的支持,同时她也成为陈良善在电视方面的舆论窗口,而杨殊宁和储俪是师兄妹,大学开始便朝夕相处,有更亲密的关系也讲不好。

谢云衿睁开眼,眸眼里盛满了疑惑,她疑惑吴德冠为什么最终会选择将洹港集团交到陈良善的手上。

婚后几年不让陈良善在集团任职,就算后来任职也只给了个慈善部部长,等同一个虚职,经营管理一直没让陈良善插手过,怎么会在死前不久突然让初中毕业陈良善接手经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