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又走到外面,其余警员也都休整完毕,掖紧外套领子从车上下来。
这时,谢云衿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她掏出来看了下,是江暄发的信息,言简意赅。
结果出来了,第一具尸骨与童丽系母女关系。
谢云衿的视线停留在“母女”二字上。
虽然早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但真正确定时,这种“一锤定音”的感觉还是让谢云衿晃了一下神。
方审烟瘾犯了,从裤腿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打算抽支烟提提神。
他用中指指尖弹开盒盖,拿着在另外几名抽烟的警员面前晃了一圈,分发出几只,方审这才抽出一支衔嘴上,正准备将烟盒塞进兜里时,谢云衿突然开了口,声音清寒。
“给我一支。”
方审指尖顿顿,眼神难掩惊诧,他停止收回的动作,再度弹开烟盒递到谢云衿面前:“云衿,可从来没有见过你抽烟呢,这不是个好习惯,你可别跟我们学,戒这玩意儿可不容易,不抽心里老痒痒。”
“放心。”谢云衿淡淡地笑了笑。
她伸出手指,圆润干净的指尖捏住雾霾蓝烟蒂将之抽出。
她将这根香烟拿在手上,鼻尖萦绕些许烟草味,并不难闻。
烟这玩意儿,谢云衿之前也碰过,那时候行为举止乖张,总想要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气自己的父亲,当然,她也无数次得逞。
现在想到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幼稚行为,谢云衿心里漾起一些悔意,但后悔已经枉然。
如果那时候没那么犟,没那么心高气傲,懂得好好沟通,后来的很多事,压根不会发生,也不会过了那么久才解开误会。
谢云衿轻轻叹气一声。
她随意在屋檐底下一块干燥的石头上,背脊靠着红砖墙,从兜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银质打火机。
这些年,谢云衿改名换姓,丢弃了徐酒酒的衣物,改掉她的生活习惯,抹掉她存在过的痕迹,努力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就连知晓一切内情的何繁忠,偶尔也会忘记,眼前这个干练果敢的短发后辈是之前那个放肆乖张的侄女。
而这个打火机,则是她与徐酒酒有关联的唯一旧物。
曾经与她一起入过漆黑江底,体会过冰冷江水灌入肺腑的窒息,同样,与她一起闯过鬼门并关存活下来。
因此,她没有选择丢弃它,而是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偶尔怀念时掏出来看看,提醒自己那些不该忘记的事情。
谢云衿咬了咬干枯嘴唇,指尖弹开盖帽,清脆的金属声响,蓝色火苗迸出,她点燃香烟。
谢云衿看着飘飘而起的青烟、忽明忽灭的火星子,然后捏住烟蒂轻轻抽了一口,烟味从口腔进入肺腑。
长久不曾有过烟味浸润,谢云衿的身体适应不了,当下反应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出眼泪,却不管不顾,固执地抽了第二口。
隐忍这么多年,抛弃过往的一切,无数个煎熬的日日夜夜,在收到江暄短信那刻,谢云衿意识到,终于到时候了。
随着底下传出的一声巨响,历时五个小时,那扇坚固的大铁门终于被打开。
方审很激动,激动得烟都来不及抽完,广而告之完第一个冲了下去,他喜笑颜开,身上的疲惫此刻似乎也消失殆尽。他忙跟几名消防道谢:“辛苦了辛苦了。”
道谢完,方审拿了只手电筒,忙不迭地钻进个头,里面霉味灰尘味扑面而来,他被迷了双眼,又退出来。
这时候,消防员钱铮给了个经验之谈:“方组,我建议你等会进去。这地下室密闭性很好,应该也长时间没打开了,里面缺氧不说,味也重,有没有毒气还说不好呢,散散气再进去吧。”
方审想了下:“也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这些。”
他说着关闭手电筒起了身。
送走消防队,迎来法医科和技术科,谢云衿戴好防毒面罩打头阵。
她先钻进个头,随后小心翼翼探入身体,手掌撑到地上以一个不雅的姿势爬了进来。
拍拍手上身上灰尘,谢云衿拿起口子里递进来的手电筒,“啪嗒”一声打开开关。
刺眼光线霎时间充斥了整个地下室,谢云衿先闭眼适应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
她昂起头,双眼狭促,细细打量里面的一切。
地下室并不大,目测也就五十来个平方,高度不高,走到里面感觉气闷压抑,谢云衿身高169cm,稍微伸手便可触顶,要换了江暄方审几个大高个进来,估计还得低个头。
里面堆放着不少杂物,桌子腿椅子背的都有严重阻挡视线,谢云衿只能边走边看。
往里几步,没注意脚下,踢到一个桌腿,牵一发动全身,上面的杂物应声掉落,震起一层厚灰。
紧接着,方审雄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云衿,里头没事吧?”
谢云衿用手电筒晃了晃:“没事,不小心踢到东西。”
谢云衿将倒落在地的物品扶正,往里继续查看,墙边立着不少钢板瓷砖,谢云衿估摸着应该是当年建造时留下的建筑垃圾。
她收回视线往里走,突然,寂静的地下室内竟然传来类似机器运转的轰轰声,像是贴着墙壁传出,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尤为刺耳。
谢云衿警觉的视线四处逡巡着。
很诡异。
事发之后,陈兰心和马小青都已被带走,刘阿姨和裕华福利院生活的孩童被紧急转移到社会福利院里,里面的机器应该不会被人为操纵而发出声响,那为什么又能响了再停?
谢云衿侧耳细听这种“轰轰”声,感觉很熟悉,她蹙眉思忖几秒,开始寻找声音来源。
外面的方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扯着嗓子高声询问:“云衿,里头什么情况?你怎么没声了,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谢云衿回了下头:“先别进来,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