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我不是来同你话家常的。”

何繁忠面无表情,自然知道她的来意,握笔的手写个不停,从鼻子里哼出音来:“停职三个月就是三个月,少一天都不行,你出去吧。”

“这案子我算是解决了,也不能算戴罪立功?”谢云衿一边说一边走到铁皮橱柜旁,挑挑拣拣,拿起里面分量最重的奖章。

“功是功,过是过,功要奖,过要罚,二者不可能混为一谈,你出去吧,不用跟我废话了。”他放下笔,揉了揉疲倦的眼,正欲三下逐客令,抬头看到她单手举起的奖章好像随时要扔到地上。

“放放放……放下!”

“不是说不用废话了吗?”

何繁忠语塞,无奈招手:“我有废话要同你说,行了吧,过来!”

谢云衿满意地耸耸肩,转身将奖章原封不动放置回去,这才拔腿走到他面前:“我要归队,我要查案,我不能闲着。”

“不行,处罚就是处罚,不可能为你一人破例。”顿了顿,何繁忠语重心长,“刑侦工作里,如果说急燥是大忌,情绪失控就是致命,你作为执法者,尤其做的外勤侦查工作,失控带来的严重后果,你难道不清楚吗?”

谢云衿满腔怒意被嘹亮有力的质问声尽数浇熄,她攥紧的拳慢慢松开,语气也很疲惫:“我清楚。”

“你清楚,但你还是犯错了!”

谢云衿无话可说,也无法反驳。

何繁忠一副老干部作风,端起旁边盛满浓茶的茶杯喝了一口,随后抬头直视谢云衿:“云衿,你爸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你,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你从小胆子就大,不服输也不服管,说得好听是独立有主见,说得不好听就是我行我素,这件事,我不认为是小事,让你停职三个月,是希望你能反省的同时好好休息,我不否认,无论是分析研判逮捕抓人,你大胆,你果断,同样的,你不乏细致,但情绪管理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我知道,你考公安大学,进公安系统,在工作上拼了命,废寝忘食,不肯有一丝的懈怠,不仅仅是为了新案,也是想早日破了你爸那桩旧案。”

提到父亲,谢云衿有些哽咽,但她犟着:“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自己。”

“嘴硬,你就是这样,从来不肯低头,忘了你高中时候放的话?说最讨厌我们这群臭警察,以后你见着警察就躲得远远的,结果现在呢,你反倒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这是为了自己?”

谢云衿想起叛逆时期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轻轻笑了笑:“多少年前的事,您还记得啊?”

何繁忠也笑了:“我记性好。”

他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严肃:“队里一个月前新调过来的法医江暄,我看着有些眼熟,是不是和你认识?”

提到他,谢云衿眉眼一沉:“高中有过些接触。”

“是你以前的高中同学?他在暗中调查你,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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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坠落火

谢云衿眯起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他在暗中调查我?”

“嗯。”

“江暄?”

“新调任过来的法医,还能有谁?并且,他刚刚找我谈话,也有些试探我的意思,被我糊弄过去了。”何繁忠伸出满是厚茧的手指叩叩桌面,“你们真的只是在高中阶段有过些接触?那为什么他会对你的身份这么上心?”

不止,当然不止,两人曾经亲密无间过,但这些,谢云衿并不想提及。

何繁忠语重心长:“云衿,当年你作为直接受害人差点丢掉性命,媒体那边制造出的谣言铺天盖地,出于保护受害者的目的,你被救起也没对外公开,身份信息和户籍信息都做了修改处理,如今你爸爸的案子一直悬而未破,他调查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反正你自己多小心些。”

谢云衿点头:“我能处理好。”

“能处理就好,”何繁忠拿起桌上的笔继续批阅文件,“这个周末来家里吃饭,你婶婶吩咐的。”

“好,让婶婶多做些好吃的,我一定到。”

谢云衿转过身,疾步往外走去。

时间已晚,但刑侦支队各个办公室都灯火通明,旧案新案汇聚一堂,众人自是忙碌异常,但这些忙碌,谢云衿都要暂时告别了。

她走到外勤侦查科办公室门口,单手插进裤兜,看着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忙得热火朝天,而自己却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与何繁忠的谈话里提到了父亲,总之,谢云衿突然心情很差。

心情一差就容易乱想,一乱想,她就想揍些什么发泄情绪,这不,拳击沙袋便成了极好的对象。

训练室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谢云衿眼含冷意,看着眼前的黑色圆柱体沙袋,赤手空拳,左勾右勾,侧身将荡过来的沙袋一脚踢飞,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动作干净,心里却乱糟糟。

脑中像在放电影,不停闪播着父亲出事那天的场景。

5月24日。

无比普通的一天。

从早开始,雨将落不落,要死不活的天气最惹人厌烦。

她那时还留着长发,大波浪,故意化着烟熏妆,耳朵上垂下来的铁环比拳头还大,身上也是露脐装小热裤,怎么出格怎么来,老古董父亲果然气得够呛,对着她破口大骂,她也是个怪胎,父亲越骂心里越得意越舒坦,直到一句恨铁不成钢的“徐酒酒,你妈妈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会有多难过!”将她彻底点燃。

她脸上得意的表情先凝固后狰狞,立马剑拔弩张:“徐海成,你有什么脸提我妈?”

“如果不是你,我妈根本就不会死!”

她伸出食指,指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鼻子咬牙切齿:“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吗?管过这个家吗?为了你的工作,你的案子,这个家你回过几次啊?我生病你不见人,妈生病你也不见人,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既然这么爱,妈去世前给你打的那通电话你为什么要挂掉!如果你没有挂断,她也许就不会死,你就是害死她的真凶,罪魁祸首!”

……

谢云衿心底如同千层浪花翻涌,尽管已经汗如雨下,可她像个不会累的铁□□脚依旧快而密集地落在沙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