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世子,我想出府一趟。”

卢辰钊嗯了声,抬手搭在膝头,问:“去哪?”

“去城东书肆买些用具。”

卢辰钊往外看了眼,淡声吩咐:“莲池,帮李娘子准备马车。”

见他神色怏怏,李幼白便打算告辞,谁知刚挪动脚步,他又开口:“上回跟你说的事,你可放在心里了?”

“哪件事?”

卢辰钊斜觑了眼,心里不爽快。

李幼白想起来,解释道:“我记着呢,已经让半青把四篇八股文送去书房了,主院书房。”

卢辰钊的脸这才好看些,李幼白怕时辰晚,耽搁了行程,遂很快离开。

莲池站在门口,探着脑袋问:“世子爷,我去帮您把东西取回来?”

“不急,暂且搁着吧。”他合上眼皮,唇轻轻上翘,等了少顷,也只几瞬的光景而已,他又睁开眼,余光扫到收拾博古架的莲池,不由皱了皱眉。

“那架子也不用日日清理。”语气不乏斥责。

莲池一愣,心道:这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

他这么想着,却不敢言语,转头又去搬弄那几株矮脚松和水仙,谁知花盆擦着窗沿发出些许动静,卢辰钊倏地睁开眼来,抱怨道:“太吵!”

莲池觉得不对劲儿,抄着手往门外走,走到屏风处,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世子爷的脸没有半点松弛,反而越来越紧绷,他脑子忽然一闪,小声问道:“世子爷,若不然我先去书房拿了东西?”

“随你,若你无事便去吧。”

此话一出,莲池便反应过来,片刻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了主院。

荷香还未走,看见莲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多嘴问了句,得知他来拿东西,不由咧嘴笑道,“李娘子的东西还是我放的,没在书房,在暖阁里呢。”

莲池拱手作揖,谢道:“多亏荷香姐姐提醒。”

荷香又道:“不是给夫人的吗?

莲池笑:“不是,是给咱们世子爷的,方才我亲耳听李娘子说的,错不了。”

“那便好,省的出岔子,不好交代。”

莲池取了东西折返扶风苑,进门时躺在圈椅上的人已经规整地坐在案前,纸镇下压着一沓临摹完的字帖,他仿若不关心,但莲池却不敢怠慢,将东西放在案上,又退出门去。

门合上,卢辰钊便搁下笔,瞥了眼东西,竟用绢袋装着,顶端收紧后缀着一枚梅花烙子,想来应是亲手打的。

他抿了抿唇,心像是轻快的鹿,不停地奔来跑去,惹得胸膛砰砰乱响。

他把卷纸倒出来,一点点打开,纸上的画作呈现开来,虽说有些女气,但着笔流畅,用色大胆,姹紫嫣红的牡丹端的是雍容富态,慵懒华贵,左侧写的是刘梦得的《赏牡丹》,最末两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卢辰钊很是喜欢这个“动”字,私以为刘梦得的牡丹,是众牡丹之首。

她倒是会投其所好。

如是想着,卢辰钊的唇轻轻翘了起来,俊朗的面上犹如渡了层银光,使那略微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温润,少了几丝疏离冷漠。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倒是想的太美!感谢在2023-06-09 23:52:47~2023-06-11 00:1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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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17章

◎当着菩萨的面,你可有话想要辩解◎

快到晌午,莲池进来送羊汤馕饼,看到书案上摆着一幅牡丹画,铺在世子爷的字帖上头,显得很是扎眼。

“画的真好,世子爷要挂起来吗?”莲池知道约莫是李娘子的手笔。

卢辰钊瞟了眼,道:“不必,与我房中布置不搭。”

莲池便要帮他收起来,还没碰到卷纸,卢辰钊就一把拍到他手背。

“仔细些,此画沾油沾水就都毁了。”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总不能让世子爷自己个儿收拾吧,莲池正为难,卢辰钊已经起身挪去膳桌用饭。

没多时,卢辰钊看着添炭的莲池,问道:“车夫还没回?”

“没呢。”

城东书肆虽说有些距离,但乘着车,此时按说也该折返了,卢辰钊嚼着馕饼,不时抬眼看一下日头,待那光亮沿着树枝一点点倾斜漫开,他起身,抓起衣桁上的外裳边穿边吩咐莲池。

“去马厩牵我的马来。”

“世子爷要出门?”莲池忙跟在他身后,见他径直往影壁外走,“你好歹穿件大氅。”便要转身去屋里,却被卢辰钊呵住。

“不用,我去城东,很快便回。”

此时李幼白的马车刚停稳,她与车夫道了声谢,随后与半青进了大佛寺。

车夫见怪不怪,卢家书院的学生大抵都来过,且都奉上了香油钱,为的便是求菩萨保佑学业有成,转过年来要考乡试,别说是书院的郎君们,便是整个齐州城,也没谁不来求一卦的。

正值晌午,寺里香客甚少。李幼白镇定自若地走进大雄宝殿,门左侧坐着两个小僧弥,正阖眸念经,身旁摆着供奉香油的木箱,李幼白摸了摸腰间荷包,取出十枚铜板放了进去,铜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小僧弥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全不关心的样子。

李幼白取了香来,对着佛像拜了拜,便转身离开大殿。她不好直接打听闵郎君的住处,便循着记忆往先前住的厢房走,脑中却在仔细思索,离开时看见他是从南侧甬道,也就是说,他应当住在厢房以南,如是,她放缓了脚步,装作赏花的模样边走边停,实则在趁机打量四下。